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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渐渐升起,门口喝凉茶的人越来越多,除了街坊邻居,还有好些从别的街巷慕名而来的人,多数都是做劳力的。于是,门口渐渐排起了队,鸦青着一身粗布短衣,也混在里头。
医馆里都是些来抓药的老人,决明已能轻松应对,姜易安百无聊赖,拿了条凳子,坐在门口,时不时扫眼排队的人。
轮到鸦青,他也学着前面的人,接了满满一碗,刚倒入碗里,便闻到了一股子药味。
他找了个阴凉的角落蹲下,刚喝了一口就吐了出来,这苦味!简直比黄莲还苦!他皱着眉,盯着手里的凉茶踌躇着,究竟喝了还是倒了?
姜易安早就注意到他了,这人穿着粗布衣裳,可脚上却登了双乌皮靴,与他同排队的人,可都是清一色的草鞋。她不动声色的走到他身边,对他道:“这位小哥,凉茶苦口。”
鸦青敛了情绪,端着凉茶起身道:“多谢姑娘教诲,只是敝人从小吃不了苦,初喝这凉茶,让姑娘见笑了。”
姜易安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对他徐徐道:“别看这凉茶免费,可是正儿八经放了二十四味药材,我家嬷嬷一早起来熬得。”她扫了眼他手里的碗,又看了看他,见他眉头拧着,端着碗不动,便又劝说道:“快喝罢,现在饮了最好不过,日头再大点,便不觉难过了。”
鸦青见姜易安一直劝说自己,也不好意思推脱,他定了定神,端起碗低头喝了一大口,茶一入口,那苦涩的味道瞬间在口腔里散开,他下意识便吐了出来。
两人都盯着地面上那褐色的茶汤汁呆愣住了。鸦青没成想自己竟然吐出来了,而姜易安没成想自己都这般好生说了,这厮竟然还吐出来!
姜易安怒从心中起,她伸出手便要去揪他的衣襟。鸦青余光扫见有只手朝自己伸过来,身体本能反应抬起手臂挡了回去,就听到“哐当”一声,茶碗落地,那声音引得排队的人都望了过来。
姜易安手臂吃痛,她瞪着眼前这人,甚觉意外。此人麦色肌肤,浓眉大眼,刚还一副普通青年人的样子,此时眼神中却带着凌冽的杀意,只是那杀意仅一瞬又消失无踪。
鸦青脸上带着歉意,说道:“抱歉姑娘,敝人并非有意。”
姜易安未语,她抬手朝他攻去。毫不意外,那人伸出手未挪动一步,轻轻松松就抵挡住了。
力道十足!姜易安被震的后退了一步。
“你是谁?”姜易安抚了抚吃痛的胳膊,厉声道。
“我”鸦青回了神,懊恼万分,自己怎就出手了?他挠挠头,又是一脸歉意:“姑娘,我并非有意,我”他见姜易安一步步朝自己逼来,那压迫之感,让他顿时警觉起来。
他连着后退,再扫眼姜易安身后,竟然跟着好几个人,那些人手里有拿扁担,也有拿长凳的,都一副要将他剥皮的气势。
“姑,姑,娘”鸦青拔腿朝巷子口跑去。
姜易安追着大喊道:“贼人,往哪里跑,抓住他!”
巷道两侧商铺里头的人闻声都跑了出来,看到这架势,纷纷拿上家伙一起追了出来,就在雅青快要跑出巷口之时,他一回头,还未看清是何物便被撞倒在地,众人顺势团团将他围住。
“肉,肉包哥,你真好样的。”姜易安气喘吁吁的冲着肉包伸出大拇哥。
肉包腼腆一笑。
跌坐在地上的鸦青这才看清,刚撞他的庞然大物竟是个人!这名唤肉包的人,满身横肉,足有两百多斤重。
“你跑什么?”姜易安双手叉腰,踢了踢他的靴子道:“说吧,你是何人?来玉带巷做甚?”
鸦青不语,只定定看了眼她,又扫视了一圈围着他的人,视线最后又落到地上的青砖石上。
他能说什么?
说他是堂堂当朝唯一异姓王澜王爷的暗卫?
说他跟着澜王爷历经大大小小无数战役,手上沾满无数敌人鲜血,如今却被几众百姓围攻毫无还手之力?
鸦青垂首甚觉颓丧,姜易安附身靠近他,谁知那人猛地抬头,脑袋正砸中姜易安下颚。
钻心的疼痛感袭来!姜易安双手捂住下颚,双目几欲泛泪。
鸦青顿时一惊,慌慌张张起身询问:“姑,娘,你没事吧?”
姜易安暮地伸出拳头朝他的眼眶狠狠砸去,鸦青眼睛一黑顿感五雷轰顶,他这是被偷袭了?!被一女子偷袭了?!
他捂着眼睛,感觉不到疼,反而觉得茫然无措
“傻子!”不知谁低身在他耳边骂了声,他忽感身上多了一道力,将他拽了上去。
鸦青清醒时,人已在老和茶肆的雅间里。
老和茶肆离玉带巷不远,中间仅隔了两条巷子。
东家老和是个年约四十的中年男子,他原是江燮的旧部,几年前边关一战侥幸留了条命,他便隐退在此开了个小茶馆。
老和拿了只熟鸡蛋,去了壳递给他,让他在眼睛处滚滚。
鹧鸪坐在一旁,手里捏着茶盅笑的乐不可支。那鸦青的左眼跟涂了烟灰似的,青黑青黑一大圈,这可比日常的刀伤、箭伤要稀罕,值得好好笑笑一场。
鸦青瞪他,随手拿起茶盅就丢了过去。
这一瞪,鹧鸪愈加忍不住了,他闭着眼睛捂着脸咯咯咯笑个不停,鸦青那充血的眸子外裹着青黑的一圈,显得异常无辜与蠢笨。
老和也跟着笑起来,余光瞥见鸦青满脸的怒容,便收敛了情绪,他问道:“你怎会被元德堂的小姜大夫堵在玉带巷?若不是鹧鸪路过,你今日恐是要被扭送官府了。”
鸦青顿时来了精神,他急忙道:“老和,你认识那姜易安?”
老和点点头,缓缓道:“玉带巷这片谁人不知元德堂的老姜大夫与小姜大夫善心仁术。那小姜大夫虽是个女子,可医术甚是精湛,我这肺腑年久沉疴,自她调理之后好了许多。你看我,都不大喘气,也不咳嗽了。”
鸦青点点头,追问道:“她身份可是有异?”
老和微微摇头:“元德堂一直开在玉带巷,那姜易安自小便在元德堂,你去那玉带巷找老妇人随口问问便能知道。”他顿了顿,又问道:“主子为何查他?”
鸦青沉默,面上略有为难之色。老和笑笑,摆摆手道:“规矩我懂,我不问,可那小姜大夫我能拿命做保,绝无问题。”
鸦青点点头,拱手道:“多谢老和体谅。”
“得了,得了,大伙都是替主子办事。我去弄点饭菜,你俩吃了便饭再走。”
两人点点头,跟老和道了一声谢。老和退出雅间,招呼来小二去备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