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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少喧并未作答,岔开了话题,“我娘二十四年前遭沈青岚所掳之事查得如何了?”
郑来回道:“当年镇国大将军私宅中的人皆被沈青岚诛杀极难调查,属下费了极大的劲才找到了一名曾目睹此事的过路更夫,更夫说当年他打更路过镇国大将军的私宅,听见宅内传出哭喊声,就躲在门口的石狮子后向内张望,惊见沈青岚带人大肆屠杀宅中之人,看着两名壮汉将一名美艳夫人抓到沈青岚的跟前,根据更夫的描述,那两名壮汉应该就是沈海和刘总管,而那名美艳夫人大约就是您的母亲,当时您的母亲极力否认自己是白染,但依然被沈青岚强行抓入了门外的马车内。”
温少喧听后痛如锥心,仿佛亲眼瞧见了温安柔当时的无助和绝望。
十年前他听沈青岚说温安柔遭掳时曾否认身份,本以为那是温安柔的阻挡之言,谁知竟是真的,现在他几乎能确定温安柔并不是白染而是北赤皇后,难怪温安柔从未对他坦承过身份过往,若温安柔的身份遭揭开,两国的停战合约便会顷刻作废,两国人民又将处于水深火热中,他忽然明白温安柔为何给他取这个名字,温安柔是怕他得知真相后将此事公诸于众,要他少言勿喧。
原来他是一见不得光的人,原来她的母亲为了不引起战争甘愿困在牢中死去也不肯说出真实身份。
这事实太过震骇,让他难以接受,沉默许久,哑着声问:“北赤皇后……她叫什么?”
郑来答道:“北赤皇后名为沐宴。”
“沐……宴……”温少喧念着这两个字,这是他第一次得知他的亲娘的真实名字,又明白了过来,难怪十年前秦啸已接到他的信便赶了过来,没有丝毫迟疑的承认了他的身份,原来是因温安柔将真实名字嵌入了假名之中,忽觉十分疲惫,朝郑来扬了扬手,“你下去吧,我想一人静静。”
郑来觉得温少喧似有不寻常,但不便多问,垂首离去,又想起沈允吾,禀道:“对了,刚才夫人曾在院中的梧桐树后向书房张望,属下本想询问,夫人却说不必告知主上,一人离去了。”
“红灵?”温少喧诧异。
郑来点头,随即抱拳离去。
温少喧若有所思地低头,瞧见刚刚写好的拜帖,因指尖发颤时溅上了一滴墨汁,深深一叹,将笔搁在笔搁上,绝了上门拜会的心思,改去了镇国大将军府。
镇国大将军府内的秦乐正在修补瓷枕,花了一日好不容易将瓷枕修好,兴奋地拿起查看,忽见温少喧入内,欣喜唤道:“三哥。”
温少喧点头靠近,温声询问:“今日身体如何了,本该忙完中书省的事务就来看你,但因别事耽搁了。”
秦乐摇头,“我知三哥繁忙,您不必来看我的,三嫂把我照顾得很好。”
她兴致勃勃地把手中的瓷枕展示给温少喧看,“您看,这是三嫂教我修补的,三嫂跟我说这瓷枕就犹比人生,有的人可以一世安稳,有的人却落地而碎,但并不代表会永止于此,只要用心修补亦能继续前行,尽管不复如初,但金色的纹路也是人生的一部分,往后我要枕着这瓷枕睡觉,时时刻刻提醒自己。”
温少喧见秦乐高兴,心底稍微宽慰了些,感激沈允吾为秦乐做的一切,询问道:“红灵呢?”
“三嫂去厨房为我熬药了。”秦乐心中过意不去,“我本不想三嫂继续为我劳累,但三嫂执意前往……”
丫鬟接道:“三少夫人是真对四小姐好,昨夜还不眠不休地搭建了一个瓷窖,就为教四小姐修补瓷枕,早晨站起身时都恍惚地出现幻觉了,说是看见什么手臂上有一条细长疤痕的蓝衣男子,拉着她的手在北赤宫中疾跑,刚才一回来又去厨房忙活了,您去劝劝三少夫人吧,如果积劳成疾该如何是好。”
温少喧听了此话,忽地眉心一蹙,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恍惚着没有言语。
“三少爷?”丫鬟困惑轻唤。
温少喧猛然醒神,“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去看看红灵。”
他随即控制轮椅往厨房去,远远便望见几名厨子站在厨房外手足无措。
众人瞧见温少喧连忙垂首行礼,面上尽是无奈,“三少爷,三少夫人……”
温少喧微微点头,明白厨子们的意思,进入了厨房中。
沈允吾随意地坐在厨房中的一张小凳上,手里拿着一把蒲扇,以手撑颚,目光淡淡地盯着不远处灶台上文火熬煮的药煲。
温少喧轻声唤道:“红灵。”
沈允吾恍然回神,看见温少喧,诧异问道:“你怎么会来这?”
温少喧微微一笑,“本该来的,听说今日你曾回来过?”
沈允吾没想到轻易被郑来卖了,有些窘迫,“不过是闲时随意一走。”
温少喧自是不会拆穿沈允吾,了然一笑后转了话题,“熬药自有丫鬟来做,你受不得热,何必如此辛苦冒险。”
沈允吾起身,隔着老远大力地扇着火,“我能为秦乐做的只有这些,你就别阻止我了。”
她话已到这个份上,温少喧也不便再阻止,“那仅此一次,熬完药就随我回去休息吧。”
沈允吾点了答应。
温少喧难得与沈允吾相处,环顾了下四周,问道:“可有什么需我帮的?”
沈允吾想了想,看向门口桌上堆着的瓷碗,“那就帮我拿一只碗过来吧。”
温少喧会意,上前去拿,把递一个物件给了沈允吾。
沈允吾顺手接过,察觉触感不对,低头看去,瞧见手中竟是一支孔雀镶翠流苏金簪,讶异道:“这是……”
“不过是见你常戴的簪子旧了,顺路买的。”温少喧随口道。
沈允吾脸上并未见喜色,“何必买这些,我那簪子并非为了好看而戴。”
“我知道,你常用簪子作暗器,但暗器也得选个称手的,钝器何能伤人,这簪子实心尖锐,拿来做暗器再合适不过了。”温少喧道。
沈允吾忽觉一股怒气涌上心头。
温少喧,你知不知道降诞节赴宴不可携带兵器,这簪子将会是杀死你和你爹的暗器,你知不知道我有多进退两难,竟还亲手送上锋利之器,你要我是接还是不接?
温少喧察觉到沈允吾的情绪波动,误以为沈允吾是不喜簪子,不禁有些黯然,轻声安抚道:“是不喜欢这样式,那我下次再替你寻支别的。”
“没有。”沈允吾赌气似的抓过簪子,随意地拔下旧簪,将新簪戴在了头上。
温少喧这才展颜一笑,由衷赞道:“真好看。”
沈允吾对上温少喧含笑的双眸,心中越发慌乱,像逃似地转身,“药应该熬好了,快送去给秦乐吧。”
她本想拿着汤药离开厨房躲避温少喧的视线,没注意揭盖需得用布垫着,手直接接触到滚烫的锅盖,烫得一下缩回了手。
温少喧立刻抓起沈允吾的手,从怀中拿出随身携带的烫伤膏,抹在了沈允吾的手上。
沈允吾还未感觉到疼痛,掌心便传来一阵清凉的感觉,不曾想温少喧会随身携带烫伤膏,看着温少喧小心翼翼的为她涂抹烫伤膏,想起三日后要杀了这么一个对她无微不至的人,不禁情绪涌上心头,眼眶微微泛红。
温少喧哪曾想沈允吾会因小小烫伤红了眼,一时有些不知所措,“怎么了,是太疼了吗?”
沈允吾没有回答,蹲下身子,紧紧地抱住了温少喧。
温少喧一怔,随即心中狂喜,但又觉得沈允吾的举动有些异常,困惑地唤道:“红灵……”
沈允吾依然没有作声,只是紧紧地抱着温少喧不松手。
降诞节那日终是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