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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中林摇摇头:“有影响的呼啸同志!一是专案组已和高蓝同志谈过,你们之间所说的内容对应不上;二是通了几次电话,电信移动都有记录,相关同志笔记本里也有据可查,不能含糊啊呼啸同志。”
呼啸被他纠缠得没办法只能施出无赖打法,叹道:“几年前发生的事要我准确无误地回忆出来,手边都没有材料,怎么可能记得一清二楚?偶尔有点出入也正常吧。”
“希望呼啸同志抱着对自己、对同志、对专案组负责任的态度,认真回答每个问题,”楚中林严肃地说,“如您所说偶尔出入可以理解,但每次都有出入,而且都错在关键环节的话,专案组不能认同且会作为呼啸同志的问题,请慎重对待!”
接下来十几天,楚中林就采取这种缠绕战术——忽儿态度和蔼得出奇象聊天似的,忽儿冷若冰霜仿佛对待人员,忽儿语气恳切似有同情之意。问题始终围绕请托全过程一些细节穷追不舍,令呼啸不厌其烦。
别以为楚中林没事跟呼啸泡蘑菇,就在这期间专案组逐步收紧外围的大网,包括宁子俊等原来没涉及到的厅级干部均被采取组织措施,可以万事俱备,就欠最后的东风。
一个幽静冷肃的黄昏,施轼来到办公室面有喜色地进门就报告:
“方书计,警方已抓获犯罪嫌疑人花晓平!”
花晓平是市老干部局中层干部,投毒案第二天起失踪下落不明,事有凑巧,他儿子就是三年前渚泉组织的公考中以高分进了固建区直机关。
另一个巧合是,花晓平与张荦健住同一小区,据小区物业和邻居反映两人从无接触。当时施轼主持的专案组追查后发现花晓平与张荦健从无交集,投案那天他表现中规中矩没有异常,准点下班回家,小区监控显示整晚他都呆在家里并无外出。不过凌晨两点后小区监控主机死机,画面都停在同一时间不再运转,直到第二天上午物业才发现异常,花晓平就在那个时段失踪。
钟洋洋与方晟有过讨论,觉得太过明显的线索,有把祸水引向张荦健之嫌。方晟的观点却是不能排除所有可能性,防止被对方神出鬼没的手法所蒙蔽。
想到壮志未酬身先卒的钟洋洋,心里一阵凄然,方晟沉声道:“招供了吗?”
“都招供了!”
施轼将一叠审讯记录复印件递到案头,方晟接过去粗略扫了扫,又问:
“他提到的邵兵也抓了吗?”
“没有,”施轼有些愧疚地说,“可能抓捕花晓平的消息被泄漏,刑警队员车子还没进市区,邵兵已经潜逃,目前正紧急通缉之中。不过无论如何案情基本明朗,因为之前的线索都搭上了……”
半小时后施轼离开。
又隔了半小时——这期间方晟在办公室里久久沉吟,接连抽了两支烟,终于下定决心来到外屋,对正在奋笔疾书的肖冬说:
“这会儿荦健市长没活动吧?请他来一下。”
肖冬怔了怔,故意抬腕看表提醒道:“已经过了下班时间,晚上张市长会不会另有安排?”
方晟没吱声径直走开。
肖冬略加思索,慢腾腾拿起电话——合理建议是秘书的本职工作,不管领导高不高兴。
张荦健晚上是有安排。
固建重工老领导儿子结婚,三个月前就打过招呼请他务必捧场;联合国世界粮食计划署执行副主任戴维率队来访,渚泉是产粮大市,与该组织有广泛而深入的合作,今晚约定由原山主管农业副申长和张荦健共同出席欢迎酒宴。
都没办法推脱,张荦健不得已两头打招呼:先出席酒宴致祝酒辞热烈欢迎戴维一行,二十分钟后立即赶赴婚宴,由老领导陪同着团团敬一圈酒。
这样两个场子转下来,实际上基本没机会品尝精美的菜肴,不管情愿不情愿都得灌一肚子酒水,所以经验丰富的秘书通常在车里备好面包、干果、牛肉干等等。
很累吗?当然累。
方晟是空降干部,又以讲原则重纪律雷厉风行著称,无形间挡掉绝大部分应酬;张荦健是本土干部,长期在集团工作形成方方面面的人脉关系,可谓剪不断理还乱,苦于觥筹交错酒池肉林也真是没办法。
但这种累正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
君不见那些气宇轩昂步入宴会厅双手抱拳故作谦恭说“不好意思让各位久等”,哪是个个都有资格这么说?
体制里不能混得出人头地,永远只有久等的份儿;让别人久等,才是体制里的相对成功人士。
你若默默无闻,你若安于平凡,哪有那些宴请应酬?
并非说好与不好,而是只要在体制这样特定群体里面,就必须接受其特有的规则和价值观,既想出污泥而不染洁身自好,又想平步青云仕途通畅,那是不可能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