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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七上午,俞树主持召开了常委扩大会,四套班子主要领导、处级以上干部都出席会议。
新年第一次会议相当于团拜会,俞树代表给大家拜年,说些祝福吉祥勉励鼓劲的话,工作方面并不涉及具体而是大而化之,氛围一团和气。
阚树没提联合执法的事,白钰更不会提。
常委们的焦点是“俞树同志的伤势”,俞树说节日期间每天做针灸、理疗并配合针对性锻炼,目前已无大碍。
既然提到伤势,正法委书记王厅便问及行凶者的情况,范征在后排说仍在关押之中。
话题点到为止。
散会后白钰回去继续主持正府党组扩大会,同样的形式又做了一遍,结束时俞嘉嘉使个眼色,将在外面等了近一小时的苏行长叫进来。
“实在不好意思新年第一天就为钱的事儿影响白的心情,可目前联社真的撑不下去了,”苏行长落座后连连表示歉意,“春节七天假我们的工作小组只歇了两天,其余时间都加班加点趁山民、农户们在家抓紧签协议,到昨晚为止协议覆盖率达到877……”
白钰赞道:“不简单不简单,说明苏行长领导有方!”
俞嘉嘉道:“春节期间苏行长白天亲自带队到村里签协议,晚上听取各小组情况汇报,及时调整和充实力量,的确很辛苦。”
“企业自救,无论多辛苦都是应该的,”苏行长谦逊道,随即话锋一转,“协议签好后接下来就面临赔偿和补偿问题,存款部分如预期的将近两千万,一点八亿贷款至今落地的不到两百万!白,两个亿窟窿啊我们无论如何负担不起了,财政自身难保,发行债券等等办法又行不通……”
“是啊,走投无路……”
白钰定定出了会儿神,道,“你确定真没有办法了?”
这种语式很奇怪,仿佛胸有成竹的样子。苏行长与俞嘉嘉对视一眼,道:“确定,请白指点迷津!”
白钰叹道:“我也没好的办法,不过,只要决心解决困难总会想到主意,就看从思想上能不能接受。”
苏行长连忙说:“眼下信用联社已经走投无路,如果两个亿窟窿得不到解决只有破产倒闭,怎么会存在思想上不接受?”
“那好,你今天就动身——俞局陪你一起去,到町水找你的同行。”白钰简洁道。
“找谁?”俞嘉嘉和苏行长异口同声问。
“町水城商行平董事长,”白钰道,“缪常委已打过招呼,你们过去直接洽谈即可,不必兜圈子。”
“洽谈……”苏行长还没想明白。
俞嘉嘉眼睛一亮,道:“您的意思是引入町水城商行为战略投资者?!”
白钰竖起两个指头:“控股百分之二十一,比县财政多一个百分点,从而确保它第一大股东的地位。”
苏行长顿时脸色大变,吃吃道:“那……那样的话,我们商砀信用社岂不落入他人之手?白,要真是那样,我们这班领导等于拱手让出主权成为商砀信用社的千古罪人!”
白钰指着他笑道:“瞧瞧,刚刚说走投无路,转眼就要捍卫主权!我想问你两个问题,一是县财政充当战略投资者这些年,有没有干预信用联社业务经营?二是商砀联社的家底你苏行长最清楚,人家町水农商行图你什么?”
“财政入股也是联社一次重大资产损失,县里不出手不行了……”苏行长汗颜道,“但……但县财政毕竟是自家人,町水农商行占大股的话……”
“别的都没必要怕,联社眼下反正一无所有,没有什么值得可以失去的,”白钰笑道,“你是怕人家对经营层彻底洗牌,引狼入室后自己的位子都被搞掉,对吧?”
“主要,主要是牌子问题,战略投资者占大股意味着以后信用联社姓町水,不再是商砀人民自己的银行……”苏行长辩道。
“我看是面子问题吧!”
白钰毫不留情道,“数十亿资产的信用联社经营到需要兄弟农商行救济,丢的不只是联社的脸,全县上下心情都不好受,我能理解——以前说是条狗都能赚钱的行长哪去了?民营经济蓬勃发展的上升期,银行躺着赚钱是必然的;近十多年来不同了,外部形势逼人,全球经济始终处于下降通道,外循环几乎停滞内循环举步维艰,以前欠的账都该补回来了!”
听到这里,一直没说话的夏艳阳以及俞嘉嘉终于悟出去年白钰未经通气贸然在常委会提两套方案的原因,他预料到引入战略投资者取得控股权会遭到所有人反对,可没有控股权,哪个战略投资者敢随便甩几个亿到商砀?
白钰是把所有可能性都摊到桌面,让常委们一一否决,最后才拿出引入战略投资者的方案。
包括苏行长在内都深深佩服白钰太沉得住气了,换作别的领导,肯定在去年常委会上一口气都端出来。
不单如此,他们几位顺便还解开另一个谜——在围绕冯承格担任审计局长的较量中,白钰为何没有趁胜追击免去郭主任职务而让苏行长上位,原来有着更深的算计在里面。
一旦引入战略投资者势必要召开临时股东大会,届时谁执掌商砀信用联社还真不是说了算,必须要与大股东协商一致。
见苏行长虽不继续抗争但满脸想不通,白钰续道:
“战略投资者取得控股权,因为信用联社经济角色和社会定位特殊,地方正府不会允许它为所欲为,而会提出一些限制条件,这就是你们要去町水面谈的——比如三年、五年内更换高管层的比例;比如联社主任必须由商砀本土人担任;再比如重大投资和决策须征求县里的意见,财政是第二大股东嘛。引入前做好股权分置设计,三方都放心,你们认为呢?”
“噢,这些条件……人家能答应吗?”苏行长脸色略有缓和。
白钰笑笑:“需要你俩拿自身具备的优势打动对方,人家有可能全盘接受,有可能部分采纳,既然谈判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最后敲定的合作框架还得经町水市正府和商砀讨论通过。不会很容易,也不会很困难,但必须有策略有耐心地去做,达不成合作协议,后果我们都知道的。”
苏行长伤感地说:“我真有被逼签城下之盟割地求和的感觉。”
白钰淡然道:“很抱歉我没有,大概夏、俞局也都没同感,为什么?商砀信用联社现状说明一切,不借助外力改变迟早有垮掉的时候。”
满脸落寞地苏行长与俞嘉嘉离开后,白钰来到殷天浩在人大的办公室——常委们在楼都有办公室,通常只是个摆设,很少有人装模作样地坐那边。
白钰笑呵呵地说专程给老同志们拜年,殷天浩心里压根不信,却也陪他走了几个副主任办公室,进行了一番官场式热情互动。
重回办公室,殷天浩探询道:“正府那边事务繁多白忙得够呛吧?”
“天灾加人祸,主要是人祸,”白钰转入正题,“节前俞书记被上访工人打伤的事您听说了吧?我也刚知道森福板材厂解散的前因后果,左思右想,还是要向殷主任请教……”
说话听音,以殷天浩的经验和老道立即悟出白钰已追查到自己曾参与此事,略加思忖道:
“天使微笑和祁皓宽策划通过森福板材厂流转慈善款,以工代赈以农代赈,在商砀培育起种植、砍伐、木料收购和加工运输等一条龙产业。当时我是主管扶贫工作的副,听取汇报后感觉慈善款融入到生产经营环节似有不妥,建议板材厂内部单独设立‘扶持商砀乡村振兴基金会’专户,封闭管理……”
“很好的建议,天使微笑为何不采纳呢?”白钰奇道。
殷天浩叹道:“首先扶持商砀乡村振兴基金会不想商砀知道它的存在,他们的理念是独立、低调、幕后做慈善,摈弃任何来自外界的干扰;其次以工代赈以农代赈是祁皓宽一直坚持的原则,投资兴建森福板材厂也是慈善事业的一部分,倘若专户管理封闭运行就失去意义了;还有,祁皓宽说投到商砀、森福板材厂的钱,他绝对不会带走,始终留在这边作为慈善基金。我被他们说服了,同时也考虑到后期将会出现问题,天使微笑正式与森福板材厂签署委托协议时,我作为第三方见证并出席,防止日后祁皓宽遇到麻烦,我愿意帮他做主!”
“现在祁皓宽果真遇着麻烦了,正府、天使微笑、工人都在找他,可几个月了杳无音信。”白钰道。
“按常规应该被纪委控制起来,那帮家伙做事就喜欢鬼鬼祟祟!”殷天浩想了想道,“对了,节前天使微笑有个小姑娘找过我,也问祁皓宽的消息……”
说到这里殷天浩脸色微变!
天使微笑的人找自己符合情理,毕竟之前介入过此事;白钰也找上门来就不对劲了,难道事态发生了质的变化?
仿佛看穿他的心思,白钰道:“殷主任,森福板材厂不是国企,祁皓宽的身份是私企老板,就算侵吞、贪污慈善款也轮不到纪委管呀,您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