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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钰当场轰炸,俞晨杰紧随其后道:
“仲澄刚刚被,我不希望班子成员再有谁步其后尘!现在采取的措施是补救,也是悬崖勒马!”
两位大员同时发声猛敲警钟,会议室气氛顿时一冷。
短暂寂静后,童丞道:“谈到群众举报,作为纪委书计我倒有发言权,城建项目、旧城改造、市正工程,凡金额大点的纪委都会收到举报信,反映内容真真假假故弄玄虚,有真群众,也有假群众比如同行竞争,说不到点子上或没证据信口胡诌的一律不管。”
童丞也不引申点到为止,把话碴留给别人。
果然吕东墨接过来道:“我赞赏纪委办案严谨的作风态度,有疑问查嘛,查出一个揪一个;但没疑问、查不出问题也一棍子打死,这不是解决问题的正确态度!有个成语叫做因噎废食,大概就指这种现象吧!”
张恒也呼应道:“别区情况我不了解,江村招投标项目都有市纪委等部门参与监督,并没有人反映轮流坐庄;至于议标,仁者见仁智者见仁,我不反对一刀切砍掉。”
李璐璐很机灵地抓住要害道:“我们就在一点点相互靠近取得共识,现在张恒同志同意停工部分议标项目一刀切,接下来再讨论招投标部分。”
“也要看为什么议标,不能一概而论!”
柏芳莲赶紧跳出来道,“比如荔河基坑改造工程,需要非常专业的桩基、基坑、地基处理技术,还要有陆域和水上地基工程建设实力,别说勋城,整个岭南地区就是暨南强基集团占据统治地位,招投标没人比得过它,必须坐下来一对一谈判反而能降低标价、改善支付条件等等。”
拆迁反方内部有了微妙分歧。
归根究底在于张恒要推动项目进程促进江村经济,愿意在某些方面作出让步以换取整个进度;柏芳莲却知俞、白强行停工背后隐藏着边缘化六建九建的决心,因此丝毫不肯让步。
潘富帅看出情况有些不对劲,转而道:“我们先易后难讨论四季度城中村拆迁数量吧,能否达到歌吟建议的12个?”
所有常委都称“歌吟同志”,唯有他直接叫“歌吟”。
“6个,与三季度持平。”张恒道。
吕东墨道:“顶多7个。”
一直没说话的正法委书计卢大军道:“6到8个吧,不然市直区直机关干部员工真要被压垮了……”
没好意思说的后半截是,因为正法委机关的工作相对务虚,三季度抽调了超过半数人员,内部怨声载道,相当多的工作也被耽搁下来。
李璐璐道:“我赞成12个。歌吟同志在汇报当中解释得很清楚,相比三季度拆迁工作矛盾百出、争议频频,多个难点热点问题交织,还有舆论上的指责抨击。随着三季度如期完成6个城中村拆迁计划,勋城人民思想上取得高度一致,种种难题也都有了解决思路和成功案例,从而能够实质性提高四季度拆迁效率。俗话说事半功倍嘛,有三季度艰难探索和经验积累,四季度拆12个不是问题。”
张恒对这位美女常委过于明显地倾向书计市长很不满,针锋相对道:“投入同等人力物力精力或许可以,但璐璐同志别忘了四季度承前启后的重要性,要总结归纳全年工作、规划部署明年工作,特别年底各种评比表彰庆祝等等都需要人手!”
“我再说一个情况!”
柏芳莲道,“始终没好意思打搅常委们,这些天我其实每天都在接待上访的二线老领导老同志,进驻城中村蹲点都累得够呛,有的诱发病,有的压力太大吃不下睡不着,在我面前痛哭流涕老泪纵横啊常委同志们!他们毕竟资格资历摆那儿还能在我面前直言困难,我想,更多默默奉献有苦难言的基层干部员工呢?如果城中村拆迁常态化,三季度那种组织模式和指挥体系就需要根本性改变!”
吕东墨语气很重地说:“谈到抽调老领导老同志还有象我们正协这样的机关人员,我更是满肚子意见,今天就不展开谈了,总之四季度不能再多。”
俞晨杰冷不丁问:“周沐同志觉得呢?”
关于白钰与周沐在湎泷公开化的矛盾争执,俞晨杰早已尽在掌握,因此听到周沐调任常务副市长时心里某种程度有些窃喜,暗觉原想打算让楼遥做的事没料到天降煞星,能够更好地掣肘白钰,令他方方面面不可能称心如意。
然而从周沐空降以来的情况分析,似乎并没有所有人预料中的剑拔弩张,相反她仿佛换了个人似的低调得出奇,正府党组会、市长办公会都没跟白钰吵架,虽说偶尔磕磕碰碰态度不太好,总体还说得过去。
难道高人指点,周沐打算放下架子与白钰合作了?俞晨杰想利用今天场合试探试探。
话一出口,所有目光都聚到周沐脸上。确实,她的坏脾气可以说已经出了名,湎泷常委会摔茶杯、拍桌子的事迹也广为人知,而今乖巧得如邻家女孩,非常不符合她的人设。
周沐也知道这是自己在常委会首场秀,千万不能演砸了,官场就是江湖都欺软怕硬,谁要是露出怯意以后日子就难过了。
“因为没参与三季度城中村拆迁,所以今天会议本不想发言,既然俞书计点了名,我想以勋城土生土长的市民身份谈谈个人想法,不成熟之处敬请同志们斧正。我舅舅家离吾屏城中村大概三条街,他和街坊邻居强烈支持城中村拆迁,能够解决交通堵塞痼疾,商铺超市也为减少低端商品恶性竞争而高兴;但城中村附近居民都反对拆迁,理由是以后买不到美味的飞饼、麻花、糕点,本来理发十块钱以后到美发店起步价三十。我表达什么意思呢?在城市建设等大工程大项目上,老百姓往往只从自身利益来考虑,这是正常的;但我们常委应该跳出利益局限,以更前瞻开阔的意识去权衡和判断。我就说这么多。”
发言不偏不倚,态度平和,堪称一篇四平八稳的应试作文。
俞晨杰咂咂嘴有些不太满意但也挑不出毛病,内心隐隐有些失望吧。然而吕东墨却有些恼怒,觉得她最后部分提及“利益局限”似在内涵自己,当下也是仗着老资格冷笑道:
“哦,没听说周沐同志的舅舅住吾屏城中村附近,我还以为都家那位舅舅,此次拆迁他可是一马当选冲在最前面的,嗬嗬嗬……”
“都家那位舅舅”指周沐老公都跃憧的七娘舅,是之前公开发表反对城中村拆迁“战斗檄文”的岭南乡音周刊的官方赞助商省企业家协会副秘书长,虽然曲曲折折关系里面肯定暗含都家对拆迁工作的至少说不支持,但吕东墨拿到常委会场合显然有些扯。
周沐腾地火了!
她可不是忍气吞声的人,在白钰面前收敛许多也真是出于难以启齿的苦衷,毕竟……毕竟硬不起来啊。
但不代表畏惧吕东墨这个老东西!
她当场沉下脸,将笔重重往桌上(而不是笔记本上这样声音更响)一搁,指着他道:
“到底哪个你不妨指名道姓说清楚点,含沙射影算什么东西?!你以为谁不知道你在城中村藏了几家做字画的工作室,这回拆迁多捞上百万!你那些狗屁不通的毛笔字到底值几个钱心里没数?等你不当正协主席了,送给人家擦屁股都嫌脏!”
瞬时场面大乱。
“你——”
吕东墨受此奇耻大辱气得须发俱张,站起身恨不得要跟周沐拚命;旁边张恒赶紧按住他肩膀连声道“东墨休怒”;童丞皱眉喃喃道“什么工作室什么上百万”;柏芳莲则有些惊慌地看着周沐担心她乱说乱咬,家族之间很多事彼此心知肚明……
“你血口喷人、恶意诽谤,我根本没有私藏工作室更没捞拆迁款……”吕东墨浑身发抖高声嚷道,漂亮的胡须几乎都翘了起来。
周沐又一拍桌子道:“要我把工作室名字一个个报出来吗?我可不象你含沙射影,我说话有根有据!都是勋城本地人,干这种破事儿还想瞒天过海……”
白钰看得窃笑不已,暗想老虎不发威当它是病猫,人家想做低眉顺眼的小媳妇都不让,那就尝尝厉害吧。
“好啦!”
俞晨杰担心会议失控急忙阻止,沉声道,“东墨同志请坐下,周沐同志也不要说了,那个……刚才那段不要记录……”
周沐既然现了原形也顾不上维护形象了,冷冷道:“我的话一个字都别记,以免给俞书计惹麻烦!或者以后都不说话,俞书计干脆把我逐出常委会好了!”
俞晨杰一滞,道:“周沐同志误会了,我是指你和东墨同志争执那段不必记录,前面部分照常记录,会后周沐同志审核会议记录后再签字……”
周沐再度打断道:“也请俞书计主持公道,常委会是不是允许指责对方家庭、亲戚,如果这样,我主动申请退出常委会!”
“呃……”
俞晨杰被周沐步步紧逼得有些窘迫,眼角瞥了瞥身边神情淡定的白钰,心想原来周沐空降是掣肘我的,谁是一把手她就掣肘谁,之前真是想多了,妈的!
声音更稳地说,“我公道地说一句,东墨同志突兀提到周沐同志舅舅是超出议题,以后注意避免;周沐同志拍桌子以及一些言论也有欠考虑,总之我不希望今后常委会再出现类似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