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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慕芊蔓后,已快到了晌午。
百里浚派人传了话过来,说他手头有许多事要忙,无法回来,慕芸萱便让小洛和墨兰传了膳,独自一人用过之后,稍稍小憩了一会儿,养足精神,准备参加下午的狩猎。
未时稍过,众人整装出发。
慕芸萱特意从百里浚给她准备的骑装里挑了那套紫色的出来。
在对颜色的喜好这方面,她和百里浚有着莫名的默契,既不喜欢俗气的浓艳大红烁金,也不喜欢矫情的素淡白色,只喜欢不浓不淡的紫色。
百里浚给她准备四季常服的时候,也经常吩咐下面人多给她用些紫色。
穿上那套紫色骑装,头发扎成一个利落的马尾,脚下再蹬着那双鹿皮小靴,从镜子里看上去,自有一股巾帼不让须眉的味道。
慕芸萱穿戴整齐后,留下小洛和墨兰,跨上百里浚命人送来的白马,挥舞着小鞭一阵狂催,直奔向大队。
每年的春猎,阵势之宏大简直可以赶得上两军对阵。
老远望过去,就能看到风烟四起,尘土飞扬的景致,待烟尘散去,便是黑压压的马群,并着人们喝喝的催马声,但凡心中有气节者,必能被激起万千的雄心壮志。
慕芸萱难得放肆,越骑越快,很快就冲进了队伍。
大部分女眷并不谙马术,都在一旁观望助威,因此,慕芸萱这一身靓丽装扮混进去,很快就引起了大部分人的注意。
百里珩也看到了慕芸萱,招手把她叫到跟前,一阵打量后,目光蓦然恍惚,仿佛透过渺远的时光,看到了某位思之念之的故人:“恩,不错,这样扮上,倒颇似你母亲当年那般英气,我看你的马术着实不差,将来说不定也是个做女将军的料。”
慕芸萱闻言,眼珠转了转,谦虚的同时又难掩俏皮,道:“回禀皇上,母亲的风姿,平昌难及分毫。至于这马术,只是从前在临城的时候,我闲着无聊找了个师傅随便学的,实在不值一提。皇上若放心地由着平昌胡闹,倒也可以封我个女将军做做,但真要带兵打仗,平昌可不行!别到时候输个一塌糊涂,又要被朝臣们参奏,又要被天下百姓唾骂,那可就要丢皇上的脸了。”说到这,她还佯装委屈地瘪了瘪嘴。
百里珩被她逗得开怀大笑,一身帝王威仪顷刻变为慈祥老人的和蔼之气:“你呀!就爱逗朕开心!朕膝下没有公主,如今有你这么个古灵精怪的丫头天天在朕跟前逗趣儿,朕这身子骨啊,也能硬朗不少,你说说,朕不疼你,还疼谁啊!”
百里珩高兴,那些朝臣们就高兴,连连在旁附和,说着什么平昌县主真是孝顺这样的话。
自古以来都是枪打出头鸟,有人奉承,必就有人眼红。
更何况,有女人的地方,就有是非,早有许多人看不惯慕芸萱的春风得意了,此刻听百里珩如此夸赞她,那些个管不住自己嘴的长舌妇,终究按耐不住,凑到一处,纷纷表现出对慕芸萱的不屑和嗤之以鼻。
一个骂:“真是巧言令色!你瞧她那样子!就会哄皇上开心!”
另一个跟着贬:“可不就是!你看看京中的官家闺秀们,哪个不是娴静优雅,温婉自持,偏就她喜欢骑着个马混到男人中间,说白了,到底是小地方出来的,没有教养!”
旁边一个小声地提供着情报:“你们不知道,我听人说,她还经常光天化日地与八皇子私会,举止亲密,一点都不避讳。这般左右逢源,怪不得那么多男子对她趋之若鹜。只可惜了六皇子,娶一个这样人尽可夫的女人做正妃,将来还不丢光了他的脸!”
也不乏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阴阳怪气道“将来的事先不说,现在谁都知道她在皇上面前得脸,六皇子还要仗着她的势往上爬呢,受多少窝囊气也要忍着呀!依我看,咱们还是都学着点吧,这才叫好本事呢!”
结果召来第一个人强烈的蔑视:“哼,这种狐媚男人的下贱功夫,谁要和她比!”
于是,赞同的群笑和白眼争先恐后飞了出来,外加七嘴八舌得更加热闹的讨论。
女人一嚼起舌头,那声调成直线上升,恨不得冲破云霄,叫天宫里的神仙们也顺带听听人间这些后宅争斗的糟心事。
慕芸萱不是聋子,自然把她们的话听了个一字不差,不由地侧眸睨了她们一眼,吭声冷笑。
这些小姐,自以为身份高贵,其实,还不是因为羡慕嫉妒别的女人比自己受欢迎,所以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吗?
这就是所谓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骨子里都是婊子,还要去装圣女。
这才是最让人恶心的!
慕芸萱不同寻常的冷冽神情引起了百里珩的注意。
作为天子,必须要学会情不外露,有许多事情即便了然于心,也不能说破。
这些随行女眷并非简简单单的臣属家眷那么简单,她们有的身负诰命,有的家世显赫,还有的与皇家有姻亲关系。
很多时候,皇帝想要平衡朝堂势力,这些女人也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所以,哪怕她们经常尖酸刻薄地搬弄是非,百里珩也不得不给她们留几分薄面,假装没有听到,不去理会。
由此可以看出,其实一国之君也没什么好,往往顾及的,考虑的,都要比常人多上许多,难以随心所欲。
可尽管如此,也不代表百里珩会处处忍让她们,尤其是对慕芸萱,他自己都舍不得对她说一句重话,怎由得她们这般难听的议论她。
这么想着,百里珩不动声色的一笑,道:“平昌啊,朕这些年疏于骑射,也不知道还能否如年轻时那般潇洒了,这里的人就属你胆子最大,敢不敢和朕比上一比?”
说实话,那些鼠目寸光的女人说什么,慕芸萱根本就不在意。
自从死过一次之后,她就看明白了。名声这种既不能拿来吃,又不能拿来用的东西,一味地守着它,只是给自己找罪受而已。
现在慕芸萱的人生信条就是“享受当下,及时行乐”。
这么想着,慕芸萱顷刻把那些闲话抛诸脑后,十分痛快地答应了:“好啊,不过皇上,平昌可是放肆惯了,要是一不小心赢了您,您可不要怪罪我啊!”
放眼整个大历朝,也就她一个人敢这么跟百里珩说话了。
百里珩又哈哈大笑了几声,飞扬的眉目竟颇有几分年轻人的爽朗:“好啊!你若赢了朕,朕便赏你一个心愿。你若输了,朕便罚你到御前斟茶三日,正好也让朕尝尝你泡茶的手艺!”
慕芸萱挺了挺身板,清瞳下迸射出飒爽的风采,似繁花盛开:“那皇上可没有口福了!”
他们聊得开心,旁边那些长舌妇的脸却挂不住了。
皇上金口玉言许下的心愿,那可是相当于一块免死金牌!
慕芸萱何德何能,能得如此隆宠!
这般念头一转,少不得又是一番咬牙切齿,千百道犀利的目光射过去,悉数化成了穿肉入骨的利箭,把慕芸萱扎个千疮百孔。
当事人却潇洒自得,全然不为这些目光所扰,紧了紧缰绳,当真摆开架势,准备和百里珩赛马。
旁边伺候的小太监得了眼色,上前大喊:“预备!”
“开始”的话音刚落,一黑一白两道冷电飞驰而出,黄尘扬起又落下,待眼前情景逐渐明晰,众人再定睛看去,却见他二人身影已经渐远,没一会儿便消失出所有人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