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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九章 皇家悲哀【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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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思绪尚在游离间,忽听头顶传来低沉的语声。

慕芸萱猝不及防地一惊,边说“没事”,边将杯中半冷的茶水一饮而尽,怎料喝得太急,不小心呛了一口进去,捶着胸口咳了起来。

百里浚苦笑不得地坐直,轻轻替她拍着背,同时不忘揶揄她:“偷偷摸摸的,难不成背着我做亏心事了?”

慕芸萱闻言飞过去一道犀利的白眼,百里浚忍俊不禁,摇头失笑。

过了许久,慕芸萱好不容易缓过气来,直接一把推开百里浚,赌气似的坐远了些。

百里浚毫不在意地挑起浓眉,换了一个舒适的姿势,漫不经心道:“说吧,方才在厅上有一阵没看到你,去哪了?”

他居然发现了?

慕芸萱有一瞬间的慌乱,随即立刻恢复镇定,把头一扬,笃定否认:“没去哪啊。”

百里浚不动声色笑了笑:“是不是长孙嫱把你叫去了?”

慕芸萱踉跄一下,差点一头栽倒。

这人会算命吗?

“你怎么知道?”如此直白地被他戳破,慕芸萱一身理直气壮的气势马上弱了下去,像个犯错的孩子缩在角落里,不时用余光打量着百里浚的反应。

百里浚双手抱胸,似笑非笑:“你惯不爱和那些官门子弟打交道,今天所有参加喜宴的人里,能请动你的,除了八弟和八弟妹,就只有长孙嫱了。八弟他们夫妻新婚燕尔,春宵一刻值千金自然不会找你去坏事,剩下的,也就只有长孙嫱了。”

分析得这么头头是道,还真是算命的!

慕芸萱撇着嘴嘟囔:“你不平常都叫她母后的吗?”

百里浚唇角笑容蓦地变淡:“不过是刻意营造出的一门和谐的假象,叫她母后的人何其多,她却也未必将他们都当做自己的孩子。大家都是在人前做戏而已,至于人后……”

他冷哼一声,淡漠的眉眼写满讽刺。接下去的话他并没有说全,慕芸萱却立刻心照不宣了。

皇家悲哀,悲哀在明明彼此算计却还要装着和乐融融,百里浚虽因规矩礼教的束缚,不得不口口声声地叫着长孙嫱“母后“,但慕芸萱清楚,在他心里,他的母亲,只有一人而已。

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慕芸萱尴尬地咳了两声,看百里浚的神色并无太多异样后,换上缓和语气,道:“那长孙嫱这戏做的可够彻底了,她都开始操心起你的后嗣问题了。”

百里浚闻言皱了眉头:“后嗣问题?她到底都找你说了些什么?”

慕芸萱正要回答,马车骤然停下,车头处猛地一轻,然后云痕的声音便传了进来:“爷,到了。”

小洛和墨兰一人提一个灯笼等在门口,见他们回来,急忙迎了下来,候在车边。

反正这事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而慕芸萱现在最想做的就是泡在热水里好好解一解乏,于是她便暂时终止了这个话题,就着小洛伸进来的手小心走下了车,不理身后百里浚的追问,径直进了府中。

灯火微漾,带得屏风上的烛影摇晃不休,院子里光秃的梨树残枝横斜,投在地上一片凌乱的沉荫。

慕芸萱着一身宽松的白色深衣坐在窗边,月光透过拂飞的纱帘洒进来,在她身周镀上一层柔和的清辉,将那垂散的乌发照得如水般莹润。

百里浚悄然走近,俯下身从后环抱住她,轻柔的吐息拂过她耳畔:“在想什么?”

慕芸萱握住他的手,轻轻靠在他肩头,垂敛的浓睫掩下剔透瞳仁中那一片翻涌暗流:“没什么,只是在想长孙嫱和我说的话。”

良久的沉默,身后人除了均匀的呼吸没有一点动静,慕芸萱都以为他睡着了,却不妨被一双有力的手臂腾空抱起,在她反应之前,她已经坐在了百里浚的腿上,而他本人则坐在她的位置上,一双幽潭般的眸子含满温柔笑意将她望着:“你还没有告诉我,她都和你说了什么。”

慕芸萱犹豫片刻,红唇微抿,却在烛光渲染中凭添几抹涩然:“能说什么?还不就是打着为皇家后嗣考虑的幌子,逼我为你纳娶侧妃。”

“逼你?”百里浚的瞳仁骤然一缩,有冷刃似的利光闪逝而过:“她逼你了?”

慕芸萱见他动了真气,忙不以为意地笑开,故作轻松道:“也谈不上逼,不过是先用三从四德好好教育了我一遍,看我不受教,又说了些难听的话罢了。”

看百里浚的眉间那道死结并未因此而松开,反而越锁越紧,慕芸萱伸出手去将它抚平,柔声宽慰道:“你放心,同样的话我早就听了不下一百遍了,当初霍云母女还有慕若莠她们,谁不是用最恶毒的话将我骂的体无完肤,可那又怎样,她们现在还不是死的死,疯的疯?对于那些只会逞口舌之快的人,我早就不把他们放在心上了。”

她话说的平静,笑得也平静,百里浚却看着那样平静的她,心中蓦然一阵刺痛。

她习惯了逞强,习惯了给人看她无坚不摧的样子,也习惯了竖起全身的刺应对外界的一切伤害,习惯到她自己都忘了,那些刺也会伤害到她自己。

她只是……忘了痛的滋味而已。

“看样子,长孙嫱是知道八弟夺储无望,所以打算在我身边提前安插一些势力。”百里浚将她拥紧了一些,冷冷的声调毫无起伏。

慕芸萱偏头靠进他肩窝,微微仰起的额头正好抵上他的下巴,两人拥抱的身姿投在昏黄的窗纸上,仿佛在交颈亲吻,亲昵无比:“你也看出来了?真难为长孙嫱了,她怎么会以为,那些拙劣的小把戏可以瞒天过海,骗过所有人呢?”

百里浚将她的手紧紧握在掌中,深沉的目光犹如墨黑深海,无声地卷起惊涛骇浪:“随便她吧,反正不管她说什么做什么,这个侧妃,我是绝对不会娶得。”

慕芸萱身子一僵,一种名为感动的情绪涌上她心头,与此同时,脑中却有另一个声音在提醒她:誓言再美再好也只是一瞬的烟花,当下听起来美好,却永远不会长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