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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至亲至疏雨中雾【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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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争一时意气。这话吕尝也常对秦秉方叮嘱,可后者何时有听得进去的时候。这不,因王府闭门谢客,他徘徊少顷便起了翻墙的念头。得亏墙内有个思念已久的声音及时响起,那是靖温长公主戚昙正向府门而来:

“……我说你、怎么就没个安分!去宫里还得要折腾半天要是伤口又裂了你还想不想要这条胳膊了啊?!”

“母亲挂心,不能不去。”

“你要真去了她只会更加担心。你听话,回去躺着去!伤筋动骨一百天,太后娘娘那头我替你……元婴!”

正门大开,秦秉方抬头,正与戚晋四目相对。眼风上下一扫,他随即勾唇轻笑:“秦大将军久等。回去仔细数数皇姐少了几根头发,好算本王的账呢。”

“元婴!”

身后戚昙云鬓斜落、两袖翻折,追上前来却只急着为他披衣。而她自己分明一宿未眠、双目红肿,站在穿堂风里还冷不防打出个喷嚏。秦秉方看得心疼,也不理戚晋话里话外的戏谑之意,紧上前几步将人先搂进怀里挡了风再说。戚晋向旁一让,又见王府亲事牵了马来,便趁机跳下石阶去,单手执缰、翻身上马。

“还不快接皇姐回去。门口风寒,别伤了身子。”

扔了这句话,他一扬马鞭,几步就窜出巷道溜之大吉。气得戚昙是又叫又骂,因被秦秉方拦住,还险些对自家驸马大打出手——

却到底还是看清了那低眉顺眼里道不尽的心疼和担忧。

“算了不怪你,是他混账。等这小子回来了我非得好好教训他一通不可,越大越无法无天,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倒是你,”长公主说着,一撞秦秉方的脑袋,又挽住了他胳膊,“都当大将军了,怎么还像小时候似的,我要打你你就垂首候着?你……你关心我,我却这么对你,你都不委屈么。”

“我替你委屈。”秦秉方也向戚晋远去的方向剜一眼,将同仇敌忾的样子做全了,这才收回目光来,“一晚上没歇好吧。走,回家去,我给你熬人参莲子汤补补,你好好睡一觉。”

“全是被那小子气的,脑仁疼。”戚昙也不用他扶,提裙上了自家马车。一路上她那叹息是一声接一声,到最后还揉着眉心靠住了车厢,显然是烦闷异常,“好端端的,你说怎么会有刺客呢?还好元婴并无大碍。但也不知他这么不听话会不会落下病根。我原以为是有人恨毒了杨珣牵连到他,可当时有一刀分明是冲着我来的,这说不通啊……秦郎,今日朝堂上是如何形状,前后因果到底查清楚没有?”

“差不多吧。”秦秉方看着她的面色,斟酌半晌才小心翼翼开口,“两码事。要杀他的是‘兴龙帮’,一个江湖帮派,牵连不到陛下身上,你放心。至于对你心怀不轨的,是杨珣手下,金吾卫司阶齐毕,他现下已逃出城外去了,不过别急,他跑不了多远。等他落网,唆使他的幕后黑手也逃不掉。”

“杨珣。果然是杨珣。”戚昙波澜不惊都将话接过,接着揉起眉心不再说话,似是疲累不已。秦秉方就将她搂进怀中,变着花样轻声细语地宽慰:

“杨家这次没有得逞,下次也不会。等我擒到了齐毕,便将杨珣那龌龊之心公之于众,看他还如何抵赖。放心,以后我要跟紧了你,绝对不会再让你涉险了。这次也都怪我,我要早知道你在灵堂里头,我……”

他话只说了半句,忽然僵在当场。戚昙瞬间反应过来,当即便挣开他的怀抱,坐直了身子柳眉倒竖、两眼一瞪:

“你一直在灵堂外?你看着元婴身陷险境却不施以援手……你要看着他死?!”

秦秉方一怔,接着却低垂了眉眼,倒像是自个儿受了委屈,抿着嘴说得气弱声小:“我只当那些刺客小打小闹本伤不到他,哪里知道你也在灵堂里,又哪里知道会有人对你不利……你为他担心,我何尝不是为你担心,我也一晚上没合眼……行了行了这次是我不对,下次、没有下次了。我知道我错了,公主大人要打要罚,我认,只要你别生气了。”

他说着垂下头去,一副乖乖认怂的模样,纵使戚昙有气,这会儿也实在发不出来了。她只道“他是我弟弟”,“他是为了救我受的伤”,说到最后甚至忍不住两眼泛泪,秦秉方便再次将她搂住,一字一句说得诚恳:

“我如今知道了,可之前……孝定恭皇后之死与太后脱不了干系;杨珣作恶多端、祸乱朝政;戚晋他、更是真真切切起过谋反篡位的心思。你曾经不也……”

“那是曾经,是误会。”戚昙不耐烦地打断道,“他昨日救我全是下意识而为之,就算当时危在旦夕的是孟秋、陛下,他也一定不会置之不理。其实说起来,这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太后是太后、杨珣是杨珣,当初带兵逼宫的是我们!杨珣毕竟是他亲舅舅,不能因为他帮自己舅舅说了几句话,就当他也有不臣之心啊。好了你别说了。昨儿一晚上他睡得不安稳,我看得出来,他其实也不愿意与孟秋手足相残,只是情势所迫、别无他法。我若多游说游说,总还有回旋余地。就这么定了。以后我往荣王府跑,你可不许说三道四!不然家法伺候。”

“好,你说好就好。”秦秉方将剩下的话咽回肚子里,顺承地点头,“公主大人吩咐,小人莫敢不从。”

见戚昙被这句话逗笑,秦秉方终于松一口气:“不过昨天早上你不是入宫去看七公主了么,怎么会又去了忠文公的葬礼?是、皇上的嘱托?”

“嗯。我还没见着晓儿就先被陛下找了去。忠文公出殡是大事,太后娘娘却拦着不许他去,他就托我去看看。欸呀,”她说着说着,忽然又急起来,“我走得急,都没来得及和晓儿说一声。要不这会儿我们也进宫去吧,莫姑姑说晓儿最近想她娘想得紧,我们总得想想办法啊。”

“一宿没睡,还操心呢。”秦秉方这回不由分说按住了她,不许她去知会车夫,“荣王殿下的事听你的,你的事听我的。七公主还小,以后有的是时间,现在重要的是你。今天咱们就回家好好歇歇,不说什么是是非非了,好好睡一觉。我陪着你,哪都不去。”

“你是要看住了我,哪都不许去吧。”戚昙笑着伸手去揪他的耳朵,“又仗着武功比我强欺负我是吧,好大的胆子!”

秦秉方自小就见识惯了她这作威作福的本事,当下也识趣得很,什么公主大人饶命之类的奉承话喊了一路。小两口打打闹闹着,昨日那番血腥暂且就算揭篇。可朝中宫内的暗流涌动岂会就此停止?不说别的,庆祥宫的烛火就彻夜未熄。三品女官马静禾才取了安神汤回到正殿外,就见得一个茶杯飞出来摔在她脚跟前。紧跟着响起的是太后的怒喝,灰头土脸的奉宸卫们急匆匆退出门来。一旁早有宫人上前来清理碎瓷。马静禾定定神,再深呼一口气,迈步进殿里,先奉了汤盏上前,再深福一礼:

“太后娘娘用些汤,先歇歇吧。殿下没有大碍,前朝又有国舅爷在,娘娘不要太过忧虑,伤了身子。”

“宫里面嚼舌根的,都处置了?”

马静禾心下一颤,偷眼去见太后正闭目养神,似乎没有格外动怒,这才敢如实回禀道:“宜昭容已训斥了柔御女和吴采女,罚了一个月禁足。后宫众人自然不敢再多嘴多舌。”

“馨妃是做什么的,这种事情还要宜昭容去安排。”太后轻声叹息,“罢了,叫内殿伺候的都退下。你陪我、再等等元婴的消息吧。”

马静禾一颔首,心下微松。幸好得到消息后自己第一时间便换了批伶俐的宫人来轮值,目前为止算是没出什么岔子。太后娘娘正为着殿下的事心烦意乱,这当口,最怕有慌里慌张、笨手笨脚的火上浇油……

“太后娘娘!太后娘娘!”

对,就是这种。

外间忽闻连声大叫。马静禾还没十分安下的心立刻又揪了起来。谁这般不要命!自己不是千叮万嘱了不可莽撞唐突的么?她紧退几步就要去训话,可那人转眼已到眼前,根本来不及阻止——

“殿、殿下!殿下来了!”

“什么?”太后一惊,刚站起身欲向外走去,便见一个人影跪在了自己面前。

“母亲,儿臣来请罪了。”

穆慧皇贵妃曾打得戚昙三天下不了地;定昭仪曾罚戚亘抄了小臂高的经史子集;唯独皇后从来不曾责罚戚晋,从来不曾。她只会独自掩门,流泪直到天明。是那般无穷无尽、无可遏止的恐惧:今天爬树擦伤了手心,明天怕要从树上跌落摔死;今天没有好好温习功课,明天怕要被其他皇子踩在脚底;今天自己去御膳房偷吃点心,明天怕要被有心人趁机谋害;今天为弟弟出头直言不讳,明天怕要说了不该说的惹怒皇帝。

她怕,怕自己经年呕心沥血,一朝前功尽弃。

做母亲的幼稚至此,做儿子的也就只学会了迁怒于己。不用别人说、也不听旁人劝,清晨从宁泰宫中出去,他会自己去奉明堂从露白跪倒昏定。年少的孩童叩首发誓,绝不再任性妄为,绝不再以身涉险,绝不再让母亲垂泪。

然而昨日,他再度食言。

他并没有说多少肺腑之言,只是好好劝慰了太后一番,临了貌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对于刺客,母亲预备如何处置?

“杀。”太后咬牙切齿,“千刀万剐,株灭九族。”

“但儿臣认为他们有功无过,为国除害,是为大忠大义。”

太后面色一僵,马静禾更是惊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只有殿下面色不改,跪下身磕了个头。太后本想扶他起来,却被他阻住了手。

“母亲知道儿臣是为谁所累?”

太后怎么可能知道。就算她知道,也绝不会承认。母子二人四目相对,接着竟是清脆的一声响。

太后抬手,给了他一记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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