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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排人堵门的话并没有减小音量，显然是故意说给屋里这些人听的。
他们这些人大冷天出来入户排查只是为了落实工作，可孕妇一旦在逃脱过程中出现任何闪失，这结果谁都想看见。
鲁桂明“腾——”地站起，拽上媳妇就准备跑。可他媳妇正慌乱呢，被这么“猛”地一拽，身子踉跄，肚子一下就磕到了炕沿儿。
“啊——”
随着这一声痛呼，孕妇直接捂着肚子喊“疼”。
在场除了李梁和程瑶这俩生瓜蛋子，其他人都是经历过的，鲁桂珍气的“啪——”一巴掌甩到了幺弟的大脖子。
“你疯了，她抗你这么拽吗？桂明家的你觉得咋样？是不是要生了？”
鲁桂明媳妇疼的没法说话，只能不停颔首。
李梁第一个回神，冲鲁桂明的后背拍了一巴掌，提醒说：
“愣着干啥，赶紧送医院。”
“不，不能送医院，送医院他们就该给我儿子做引产了。不能去，不能去，孩子他娘你再忍忍，一会儿就……”
程瑶听着如此愚昧无知的话，顿时火冒三丈，难怪现实里常说“无知才是最可怕的”。
这种情况还让人家忍，到底长没长心？有没有情？
“闭嘴吧你，她再忍就嗝屁翘辫子、一尸两命了。你到底是不是她丈夫啊，她死了你就是拖泥带水的老鳏夫！你们老鲁家是有皇位要继承吗非得要儿子？起开——”
说话间把人大力推开，李栗赶忙上前冲发呆的鲁桂珍低吼——
“愣着干啥，赶紧送她去医院啊！都是你妈生父母养的，她在你家出事，她娘家不得来你家算账？赶紧的！”
“哦，好好好。”
鲁桂珍忙不迭颔首扶人。李梁已经出去把李槊家进货的三轮小货车准备妥当。陈勇伟胡乱在炕上拿了条被子，铺在车上。程瑶则把炕上的麻布袋子拿上。
不用问也知道，肯定是他们两口子带过来的东西，里面肯定准备了孩子出生要用的玩意儿。
她虽然没生过孩子，但基本常识还是有。七个月的胎儿生下来，只要照顾得当还是可以活的。这种情况肯定是早产了，至于胎位肯定是不正了。好在当下已经有了剖腹产，这小媳妇的命应该能保住。
院子里一阵乱糟糟，院门外的工作人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有说话。
这是今天的第十一个，再这么继续下去不是事，一定要往上面反映，这可都是人命啊！
“陈彬你骑车先去城北医院，告诉那边准备接诊。王元，你等下搭把手，把孕妇放在咱们的三轮车上，骑车比推车快……”
街道干部有序的交代接下来的事情，程瑶在院子里听的一清二楚，这还真是有经验了。
一番忙乱后，终于把鲁桂明媳妇送去了医院，正如程瑶所想的那般，胎位不正需要剖腹产。这倒也没啥、花钱就是，偏偏鲁桂明手里没钱，两口子出来躲避计划生育，俩人身上的钱加一起才十五块钱。
李栗深深看了一眼鲁桂珍，然后跟护士要了纸笔，让鲁桂明给她写欠条。
“……我借你一百，抓紧写欠条吧。别瞅你姐，小卖部赚的钱都用来进货了，平日家里的吃喝都从小卖部出，她没钱。你抓紧写，人命关天，想想你媳妇，想想你没出世的儿子。”
说“媳妇”的时候鲁桂明没有反映，但说到“没出世的儿子”后，立刻就拿笔写欠条。
鲁桂珍看到这一幕，顿时打消了帮弟弟还钱的念头。
对自己亲媳妇都这么冷血，对她这个姐姐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要不说人得看书、往大地方走动拓宽眼界，这样的道理从前她是不会想明白，可自打来省城看小卖部，闲暇时看看报纸啥的，再加上同买货的人闲话家常，看待事情的想法就跟之前不一样了。
等同胞弟弟把欠条交给李栗后，鲁桂珍才再次开口：
“这一百块是你和我二姑姐借的，记得回家赶紧还上，别欠姻亲的钱。不然那咱爸妈知道了，仔细你身上的皮。”
最后这句话，令鲁桂明下意识打个哆嗦。
如果不是父母拦着，他早就想来省城投奔姐姐。这次是因为村里计生办实在查的太严，爸妈怕出事儿，才松口让他来省城。谁曾想省城竟然查的比村里还要严，简直要了命了。
啥都没办好，还倒欠一百块，这叫什么事儿啊！
陈勇伟取完钱回来，鲁桂明要接但被鲁桂珍给拦住了——
“好好守你媳妇，这些琐事我们来办。剖腹产不是小手术，住院这段日子你得好好照顾你媳妇、你孩子，不然有你后悔那天。”
说完没再理他，拿钱去交住院费。
职工看病能报销，但他们这种完全自费，交完七十块钱还剩三十，她准备把这钱给兄弟媳妇。
家家都得有个不省心的，他们家就是这个小老幺。兄妹几人中就他打小心眼多，后来也是小聪明不断，歪门邪道贼能研究，可正经事儿啥也不是。
这钱如果给了鲁桂明，不出两天就没了。
他倒是不会去输耍嫖赌，但他喜欢倒买倒卖，经常被人坑的体无完肤。大运动那会儿就是，把家里的母亲气到不行，父亲也经常抽他，但都无济于事。
等她回到手术室门前时，街道干部正在对鲁桂明询问并教育学习。
程瑶走过来，压低声音道：
“别怕，梁子已经和这边打过招呼，不会给你们家留有麻烦。孩子想当兵不会有影响，放心。”
直到这一刻，鲁桂珍气愤之余又添了好几分惊恐。
真要是因为亲弟弟影响了三个孩子的前途，当家的回来还不得跟她干仗？该死的老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竟能坑自己人，太不是东西了。
街道这些工作人员并没有要求鲁桂明写检讨、交罚款，毕竟已经出“早产”这样的事儿了。简单交代几句便匆匆离开，其实他们也怕被波及。
据说转天开始，街道干部和计生办的就没再那么密集的排查，省城也终于得到片刻的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