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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也不是她想为程老太太说话，就只是单纯的看不惯老爷子“一推四五六”的样子。
程方张了张嘴，但却一个音儿都发不出来，毕竟人家说的没错，孩子的确都跟他姓。
灶膛里的柴禾着了，“噼噼啪啪……”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宁静。
程瑶往里面添了两锹煤，把水壶灌满放在炉箅子上，把人重新领进屋。
“说吧，这次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她明白就算程方想来省城享福也不会找她，顶多等程卫东一家搬来这边，他粘年糕似的跟过来。农村的老爷子都很传统，更何况去出门子的闺女家养老，他也丢不起这个人。
程方看着完全拿捏不住的大闺女，重重叹口气，道：
“我想让你和梁子送我回去，当面敲打一下小六。老三那钱是你妈给的、不是我，这小六就跟我嚷嚷，把我撵出来，我也很委屈。”
程瑶听得云里雾里，当即就明白他没说实话。
冷笑两声、倚靠火墙，淡淡开口问：
“我很蠢是不？在你眼里我就是个缺心眼的二百五，你说啥我都能信，对不？”
“我……我……”
“你啥你？老太太才死了一百多天，她活着虽然掌管一家子钱财，可该咋花不是你说的算？她有决定权吗？我是怨她、怪她，但我长脑子了，别跟我耍里格楞。
想让我帮忙就乖乖说实话，否则你爱咋咋地，我还不管了呢。大不了你就住这儿，我给村里去封信，再给村支书写封信，把你在我这养老的事情讲一下，反正丢人也丢的是程卫宏的人。”
她说的云淡风轻，程方听得火冒三丈。
“程桂兰——你还是个人吗？那是你亲弟弟！再说丢的也不是程卫宏的脸，是老程家的脸，老程家——啪啪啪……”
老爷子边说边拍自己的脸，声音不小，手劲儿还挺大。
见大女儿完全无动于衷，他也不再虐待自己的脸，喘着粗气又说：
“桂兰呐，我知道当年是我和你妈对不住你，可事儿都已经发生了，再计较也没用啊。我这一辈子要强，我……”
“噗嗤——”
“艾玛，不好意思，实在没忍住。你要强？你确定吗？能不能别打着‘要强’的幌子给自己找辙。你要强当初程卫仁娶媳妇你舍脸出去借钱？你要钱程桂英高攀了夏家，你舍脸出去借钱？到我这儿出嫁啥都没有，你给我来句你要强，哈哈……你可真逗啊你！”
程方被她的讥讽话语又造个老脸通红，就在他想找补的时候，李梁拉门进来了。
程瑶也不想再浪费时间，冲门口努了下嘴，道：
“正好，他回来了，麻烦你给我们讲一下实际情况。让我俩出面不是不行，但最起码得把前因后果讲清楚。”
李梁进屋没吱声、没喊人，就站在媳妇身后给她撑腰。
有他在，谁也别想欺负他媳妇，哪怕是老子也不行。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程方还是很怕李梁的。毕竟这个大女婿没吃他什么，娶媳妇时还反被占了便宜，所以他腰杆子不硬，软趴趴的。心知今天不说肯定不能过关，都已经这么丢人了，便把家里的事情全都讲了一下。
事情就从他威胁程卫仁开始，程卫仁带妻儿走后，直到大年初六才露面。
“……我以为回来能好好过日子，谁曾想他是给我下绊子。他当着小六的面儿说了你妈偷摸给他在镇所买房的事情，还说这个家他占得不比小六少，所以小六现在吃家底儿他也不在意，大不了以后断道、不来往。
小六那脾气你还不知道吗？得知老三手里有那么一笔钱，当即就开口要一半，老三不给俩人就打起来了。这次老三是真狠，带了家伙事儿，把小六打的都起不来炕了。
他打完就走了，再无音信。小六媳妇伺候小六五天，小六能下地了就和我嚷、跟我要钱。小六媳妇也不管管，你那会儿给我留的，还有卫东过年给我的都被小六要走了，他还不给我买火车票，直接把我撵出来了。
我实在是没有法子了老大，这次你要是不管我，我就真的没活路了，我……我……我还不如去找你妈了啊……呜呜……呜呜呜……我太命苦了……呜呜呜呜……”
程方双手捂脸，放声痛哭。
程瑶瞅着有点闹心，怎么也没想到来省城的火车票居然是老爷子自己买的，那刚才还说啥是程卫宏给买的呢？
这都不是吃老底儿了，这是吃人吐骨啊！
扭头看向李梁，要求说：
“你去城中把卫东喊回来吧，这次的事儿有点大，小六、老三是往死里作了。”
不管也不是不行，可家里到底还有五个孩子，总不能给他们树立这样不管不顾的三观吧。毕竟在他们眼里，自己和程方还是亲父女呢。
“放心，我已经让三槊坐车去城中了，估计再有一个小时卫东就该回来了。”
程瑶“嗯”一声颔首，等眼前的老爷子哭够了，才开口道：
“想让我管，就不能要老程家的脸面。其实你心里比谁都清楚，程卫宏和程卫仁之所以这么放肆，就是因为知道你顾及脸面。可你所谓了脸面在我、在外人看来，根本不值一提。
什么叫脸面？凭自己的本事把日子过好，那才叫有脸。而不是守着那些莫须有的情绪来安慰自己的无能，那才是最没脸的表现。就像你刚才在心里怨怼老太太一样，几个孩子都姓程，可没有一个跟她姓的。”
程方才止住不久的哭声，在听到这话后又放声痛哭起来。
幸好把他带来这边，这要是在家里，指不定得多闹心呢。
哭声再加上院子里的狗吠声，这个年过的，真是太有响声了！
又哭了好一会儿的老爷子终于哭累了，脑袋晕晕乎乎的歪在炕上，双眼呆滞。除了呼吸带动的身体，其他地方一动不动。李梁怕他哭坏了，去外屋给倒了一碗热水，但老爷子就是没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