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萱草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倩玉小说网https://www.qianyuwj.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警察同志,我是我们小区的安全管理员。事情是这样的,这女孩呢和刚刚另一个男孩打闹,发生了点口角,后来都没事了,但不知为何,她突然就站在花坛上,自己身子往后仰呢。”这声音依然熟悉,却特别刺耳。
“不!”我猛地睁开了眼睛,从担架上坐了起来,愤怒地叫道,“是那个男孩钻了我的裙底,还骂我是神经病!”
我突然出现的声音让在场的人都惊呆了,包括有思想准备的妈妈。
“呦,敢情这孩子是装的呀!”胖胖的老奶奶阴阳怪气地说道,“这孩子还真能装,骗我们这些人也就罢了,还要吓自己的妈妈,骗医生和警察,这到底是怎么想的呀。”
“也是,这孩子还真能闹腾,硬是让警车和救护车都出动了。别的小区不知道,还以为我们小区的治安有多么不好呢。”
“我说,你这妈妈怎么也不管管自己的孩子啊!让这么多人为你孩子担惊受怕的,这叫什么事呢?”
人群里你一句我一句,沸腾得很。
听着这些颠倒是非的话,看着这些人丑陋的嘴脸,我的情绪再次失控,双手边在半空中乱挥,边尖叫:“啊!啊!啊!”
空气再次安静,所有的嘴巴被我的情绪堵住了。
妈妈抱着我的头,右手轻轻拍打我的后背。我把脑袋埋在妈妈的怀里,全身颤抖,牙齿不停地撕咬着嘴唇。
“这孩子是不是又发病了啊?”
“不知道啊,这反应真的很像发病的精神病患者啊”
人群里又有人小声议论了。人的嘴巴真的很奇怪,不发出点声音,总担心被别人误以为是哑巴。
“刚刚这女孩说有个男孩钻了她的裙底,请问谁知道这件事吗?”警察清亮的声音直接压住了其
他的声音。
虽然我猜到了人们的反应,但还是忍不住从妈妈的怀里抬起脑袋。我想,我的内心依然期待有公平公正的声音响起。
“没有呢,我们都不知道这件事。”大家异口同声,还有一部分人在摇头。
我心里冰凉又觉得可笑。很多大人,即便长着眼睛也已经瞎了,不然怎么会经常睁眼说瞎话呢?
“这位妈妈,没有什么事,我们就先走了。如果孩子想起什么,请再来我们所里来做笔录。”警察转身面向妈妈,礼貌又冷静地说道,随后,看了我一眼。我发现,他的眼神很是复杂。
警察走了,他带走了我想要的公正;围观的人走了,他们带走了所有的真相。
我看着慢慢远去的救护车,紧紧地拉着妈妈的衣角,嘴里嗫嚅:“妈妈,真的有男孩钻我裙底了。你相信我!”
妈妈什么也没有说,自顾自地朝着家的方向走去。我踩着她的影子,发现她的影子真大,偷走了我的影子。
当我睁开眼睛,四周都是暗的,没有拉窗帘的窗户外,也是黑的。
客厅里传来妈妈讲电话的声音。
“什么?你让我们现在就搬家?你要终止合同?”
“这是为什么呀?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什么?你被小区业主群控诉了?我孩子引起了他们的公愤?”
“他们怎么说的?”
“房东,你不要听他们瞎说。其实我家女儿只是下午和其他小朋友玩耍时闹了点小矛盾。孩子间打打闹闹很正常,怎么就上纲上线,给别人贴标签了呢?”
“哎呀,我知道惊动了警察和救护车。那也是小区里的人好心,怕我女儿受伤了。”
“房东,如果你执意不履行合同了,那么是你违约在先,不管如何都要给我找新房子的时间,总不能说不租就不租,今晚就让我们搬出去吧?”
“行,我今晚就找房子。”
妈妈的声音消失了,屋子再次陷入熟悉又浓稠的寂静。我在黑暗中起身,在黑暗中走向了自己的书桌,在黑暗中坐下。
果不其然,妈妈又因为我的原因,要被房东赶出去了。这种情况,在最近两年内经常性发生,而我也似乎习惯了如候鸟般,不停地搬家,再搬家。
但事实,我非常厌恶这种感觉。一次次的搬家,一次次地在提醒我,我没有家,我是一个居无定所的孩子。最重要的是,我依然在期待某个早晨,或是某个傍晚,爸爸披着一身的阳光推门走进家门,走向我。
我担心,不停的搬家,爸爸会找不见我。我已经弄丢了自己和家,我不想再弄丢了爸爸。
想到这,情绪再一次驾驭了我。懊恼、悔恨、自责像恶魔,张牙舞爪地扑面而来。
“没错,我就是个神经病!我就是犯贱!是我自己作践自己,一次次成为别人眼里的小丑,一次次用这么极端的方式来吸引别人的注意,一次次逼得妈妈被不同的房东轰出去!”
“南辛,没有人会同情你!即便今天的你死在这些人面前,也不会有人会为自己的行为愧疚!你这样无休止地伤害自己,痛的永远是自己,不可能是别人!你这个蠢蛋,都已经没人爱你了,你自己还不爱你自己!”
“不,我真的好恨好恨!为什么这世界没有公平公正。为什么大家都视而不见坏人在做坏事?那两个抱着足球的男孩,他们应该有看到那个混蛋男孩钻我裙底,他们为什么选择沉默?还有其他人,为什么就不能相信我的话?只是因为我穿的衣服奇怪,就可以定义我是个神经病吗?就可以选择不相信我的话吗?他们这群笨蛋!”
“还有妈妈,为什么连她都不想保护我!为什么她会觉得这件事我再声张的话,就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情!难道丢脸的不应该是那个钻我裙底的混蛋吗?我明明就是个受害者,为什么在妈妈的眼里,我似乎丢进了她的脸呢!”
我哭泣的嘶吼声在小小的房间里咆哮,撞击着无辜的墙壁又弹回,震得书桌上的东西乱颤。这一刻,我仿佛被邪魅附身,满心的愤懑、压抑如滚烫的岩浆,找不到出口,双手插进头发里,不停地撕扯,用头皮的疼痛来替代我内心的伤痛。
但这似乎依然无法平复体内如飓风般的情绪。
我迅速起身,疾步走向了门口,按下了房间的灯泡开关。瞬间亮光吞噬了黑暗,而我却又再一次奔向了书桌,拿起一把手工剪刀,冲向了落地镜前。
镜子里的自己,狼狈不堪,满脸泪痕,眼睛红肿,头发凌乱,几缕头发还被泪水粘在了脸颊。
我紧握着剪刀,眼睛死死盯着镜中那个陌生又可憎的自己,胸膛剧烈起伏,呼吸急促得像破旧的风箱。耳边嗡嗡作响,似有无数蚊虫在聒噪,又仿若恶魔在低语。心中的怒火、委屈、绝望交织成汹涌的洪流,冲垮了理智的堤坝。我猛地揪住一把头发,将剪刀狠狠戳进发丝里,“咔嚓”一声,剪刀粗暴地咬合,头发断裂的瞬间,头皮传来刺痛,可我却感觉不到疼,只觉得心底那股憋闷稍有舒缓。
嘴里无意识地咒骂着,骂这糟糕的生活,骂冷漠的旁人,泪与汗糊了一脸,我却顾不上擦。一绺绺头发簌簌飘落,散落在肩头、地上,像是我破碎一地的尊严与希望。我像个疯子,一下又一下地剪着,头发越来越短,可内心的疯狂却丝毫未减,只想把这千疮百孔的自己,连同这三千烦恼丝,一同毁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