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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疏月失笑着点点头，“抱歉，方才在礼部衙门，我还以为你是个性子蠢笨的，没想到是大智若愚。”
黄可儿愣了一下，而后也笑：“好姐姐，我算是知道你那些坏名声是怎么传出来的呢，你这张嘴，还真是会得罪人！”
夸人就夸人，非要先贬低一句，欲扬先抑，她爹给皇帝些起居注都不敢这么干。
“我从前有坏名声吗？”柳疏月微微偏头，笑吟吟地看着黄可儿。
黄可儿一怔，再想想，柳疏月的坏名声，好像就是这个把月才开始传出来的。
之前大家都说，伯爵府的柳疏月，温良恭顺，秀外慧中。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京中对柳疏月的传言，就变成了鸠占鹊巢的阴险小人。
“是她做的？”
黄可儿虽然没明说是谁，但柳疏月又如何能不明白。
“不好说。”柳疏月摇摇头，如今在那个家里，除了祖母和坠儿，没有一个人站在她这边。
“并不是她还能是谁？说起来永安伯也太……”话说到一半，她悄悄看了柳疏月一眼。
之前她在礼部衙门排队时，和小姐妹们说的那些话，其实也算是替柳疏月鸣不平了。
但当时她们都没觉得柳依雪有错，人家是正牌千金，在外头受了那么多年的苦，好不容易回家了，是应该被娇惯宠溺一些的。
柳疏月到底占了人家的身份那么多年，如今人家闺女回来了，对待亲女儿比养女更好，也说得过去。
但到底在身边养了十六年，怎么就能这么狠心，直接给从族谱除名了。
黄可儿想替柳疏月鸣不平，可这到底是柳疏月的家事，又是柳疏月的伤心事，她不好说太多。
“无妨。”柳疏月看出黄可儿的心思，“我并不在意。”
黄可儿瞪圆了眼睛，虽然她已经发现柳疏月和传言不太一样了，可这会儿听见柳疏月亲口说不在意，还能笑得出来，她还是有些惊讶。
“奇怪……”黄可儿仔细打量了柳疏月一番，最后懊恼地发现，“我竟然没看出你有丝毫说谎的痕迹。”
她爹官位不高，她出身也不高，平常那些偏上流的宴会，是进不去的，偶尔能进去，也是缩在角落里，看着权贵的千金们你来我往明争暗斗，不会卷入其中。
也正因为不会被卷入其中，她身上透着一股旁观者的清明。
她看得出来每个人的情绪，那些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就没有能瞒得过她的眼睛的。
可柳疏月，她再说自己不在意的时候，竟是真的不在意。
或者，也不是全然不在意，她从柳疏月的眼中看到的无尽的苍凉，就好像千帆过尽，心中不会再因为眼前的一叶扁舟而起波澜。
可是，她是前十六年都是伯爵府的嫡女，说是千娇百宠也不为过，到底发生了什么，竟然让她年纪轻轻内心就一片荒芜。
柳疏月并不知道黄可儿的本事，听到她的呢喃，不由觉得好笑，“我为何要与你说谎？”
黄可儿深深看了她一眼，“你说得对。”
两人不再纠结这个话题，但刚认识的人，也没有别的话题可以聊，马车里陷入寂静，但莫名的，两人都不觉得尴尬。
直到车轮滚动的声音变小，马车缓缓停下，坠儿的声音传来：“小姐，黄小姐，六合斋到了。”
柳疏月被坠儿扶下马车，转身朝着黄可儿伸出手。
黄可儿愣了一下，勾唇浅笑，笑意不经意间抵达眼底，将手搭在柳疏月手上，借力踩在马凳上，“多谢月姐姐。”
下了马车，黄可儿也没放开柳疏月的手，两人携手进了六合斋。
因着柳老夫人和柳夫人都喜欢六合斋的点心，柳疏月也是六合斋的常客。
从前她来，六合斋的伙计恨不能到马车边上去迎她，今日她都到店里了，也没见一个伙计迎上来伺候。
店里此时除了柳疏月和黄可儿以外，没有别的客人，但那三个伙计只抬头看了柳疏月一眼，就低下头做自己的事情了。
他们其实也没什么事可以做，就是坐在那里卖呆。
黄可儿也是少有见到这种服务态度的，她压低声音问：“月姐姐，这六合斋对待客人，都这般高傲吗？那点心得好吃到什么程度，才能依旧让人趋之若鹜啊？”
柳疏月听见这话，一时间都不知道是该说她单纯还是傻了？
“看人下菜碟呢，今儿个你是受我牵连了。”
黄可儿也不傻，听了这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拍拍柳疏月的手，一副“放心，我给你出头”的架势，抬脚就往里走。
柳疏月伸手去拉她，就只拉到一片衣角，还被黄可儿走动间给拽走了，她快步追上去，“别，别闹事！”
“谁闹事了？”黄可儿白了柳疏月一眼，伸手在她脸上捏了一把，“你是面团捏的吗？”
柳疏月：……
黄可儿还是第一个说她性子绵软好欺的人呢。
“我只是……”
“行了！”黄可儿拍开她的手，“我不闹事，我就是教教他们做伙计的道理。”
“没看见客人上门吗？怎么，你们东家请你们来，是让你们偷懒的？”
那仨伙计听见黄可儿的声音，都没抬头看她，互相对视一眼，“呵呵”笑了两声。
“怎么，做伙计，连怎么招待客人都不会？”黄可儿的声音骤然凌厉起来，“莫不是想要我去叫你家掌柜出来，亲自伺候啊？”
就算只是从六品官员之女，她身边也是自小就有下人伺候，早早就和母亲学了管家的。
而且，她爹只是官职小，却是一直伴在君侧的，陛下身上的威仪，她爹学了个五六成，她又从她爹身上学了两三成。
这会儿见她忽然发难，那几个伙计也慌了神，互相推搡了一会儿，推出来一个身形最为消瘦的。
看着只有十四五岁的样子，这会儿站在黄可儿面前唯唯诺诺，看着可怜极了。
但黄可儿可没忘了，他先前是怎么样无视她和柳疏月的，自然不会因为他现在看着可怜，就可怜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