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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萧死在了五年前的夏秋之交。
每逢换季,文蜚的手指就会开始蜕皮,一点一点的白色的皮屑从手指上浮起,怎么撕也撕不干净,撕到最后往往总会撕出血来,所以她讨厌换季。
夏天的尾巴,秋天的额头,在南方依旧是酷热难当,但今年的秋天来得格外早,暑天的热气早早的爆发了,春天没了往年的温和,四季都颠倒了,秋天更显萧瑟。
文蜚窝在沙发上,对着昏暗的光线,眼睛死死的盯着大拇指上翘起来的皮,厨房里咕噜噜的冒起一阵热气,年久失修的老房子既潮湿又昏暗。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里漏了进来,她起身,走进厨房,低着头看砂锅咕噜咕噜的冒气,水蒸气氤氲的打湿了她的眼睫,揭开盖子看见浓稠的白粥在砂锅里上下起伏,火光烤得她裸露在外得皮肤开始发烫,她才把火关了,拿出柜子里得保温桶,把粥倒进去。
在这个小城市中,墓园仿佛一片割裂的独立天地,春夏秋冬、寒来暑往都与这块小天地毫无关系,这里仿佛没有四季更迭,不论何时来,都是一片萧瑟的。萧萧的墓碑在墓园的最角落里,因为疏于管理,地砖的缝隙里钻出一株株野草,墓碑上的照片是萧萧读大学的时候拍的一寸照,文蜚还记得去拍照的那天突然下起了大暴雨,萧萧让她站在屋檐下躲雨,自己却冒着大雨跑到一家便利店买来一把雨伞,撑伞的时候萧萧把伞斜着,一把伞几乎都给文蜚遮雨了,雨水流进了他的衣领里,他把文蜚送回寝室,文蜚去阳台上收衣服,却看见寝室楼下站着一个大高儿,他傻乎乎的冲文蜚挥手,雨气模糊了两人的视线,可文蜚却清楚的记得那天萧萧隔着雨幕的傻笑。
隔了几个小时,保温桶里的滚烫的粥已经变温了,文蜚坐在萧萧墓碑前面,一勺一勺的吞咽白粥。
萧萧生病的那几年,是文蜚人生中最贫困的一段时间,她现在甚至不敢回想那时候的一切。萧萧毫无生气的躺在医院里,刚毕业的她找不到工作,只能没日没夜的画画,晚上拿着画去夜市卖,一张画十块钱,买的人却不多,很多时候一个晚上都卖不出去一张画。她躺在出租屋的床上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萧萧瘦得形销骨立了,他握着文蜚得手腕,轻声说:
“蜚蜚,我不想治了,我们回家吧。“
也不知命运在和她开什么玩笑,总是在她最快乐得时刻给她致命一击,那段时间她晚上躺在出租屋得硬板床上就开始落泪,有时是想起萧萧健康时候得样子,有时是想萧萧追在她身后得傻样,更多的时候是想明天,那时候她对明天总是恐惧的,害怕明天没有钱,害怕明天萧萧的病会更严重……
她至今还记得她蹲在萧萧的病床边,病重的人颤抖着把掌心贴在她的脸上,她握住那双枯瘦的手,把脸埋进他的手心,泪水从他的指缝流出,打湿了白色的床单。
在人生的最后一刻,萧萧依旧向以前一样豁达,他笑着说:
“蜚蜚,你还记得我们高中教学楼下那棵香樟树吗?你的位置就在窗边,上课的时候你总是一只手撑着下巴,看着窗外,然后就睡着了,我是体育生,你上文化课的时候我就在操场上训练,你可能还不知道,我经常跑到那棵香樟树下看你,有时候还会跑到三楼的连廊上看你,下课的时候你就趴在桌子上睡觉,我就站在你们教室的窗户边上看你,你很少去食堂吃饭,我总是想去食堂偶遇你,可是一个学期我就在食堂看见过你三次,每次想跟你打招呼的时候,你就被陈嘉仪拉走了,我只能隔着人山人海的吃饭大军远远的看你一眼。
“我总是在你后面看你,蜚蜚,你要相信,我是永远爱你的,就算我不在了,也永远有人爱你,”萧萧吃力的握住文蜚的手,放在自己的心脏上,他灰暗的眼睛在人生的最后一刻绽放出耀眼的光辉,文蜚在他的眼瞳里看见了自己的倒影,“蜚蜚,你相信鬼神吗?我奶奶说,人死后会变成鬼,如果他还有牵挂,就会留在人间,直到消散。”
他解下挂在脖子上的一尊玉佛,放在文蜚的手心里。
“你的胃不好,以后要少吃辛辣的食物,经常给自己熬点粥,不要熬夜画画了,少喝酒,
“我走后,也会永远有人爱你……”他的视线落在门外,陈嘉仪靠在门边,一语不发。
或许萧萧一直都知道,他心爱的姑娘,看似无坚不摧的外表下,有一颗脆弱又孤独的心脏,他知道她的痛苦,她渴望一尘不染的爱,或许是她自小就缺爱,她总是恐惧爱,可惜最后能给她幸福的人不是他了,但是没关系,至少他曾出现在她的生命里,他有幸陪伴她走过一程路。
那尊保护了萧萧二十四年的玉佛挂在了文蜚的脖子上,沉默无声,一如当年香樟树下望着文蜚的少年。
她曾得到过世间最澄澈的爱,这就够了,即使结局并不美好,也足以使她感到幸福了。
文蜚为那个离开多年的人画了无数张画,少年时期的萧萧,青年时期的萧萧,刚运动完,皮肤被夏天的太阳晒得通红得少年,坐在阶梯教室最后一排上课偷偷看她的青年,这些年她却很少想起萧萧了,她总是在早上给自己熬粥,有时熬了也不喝,就是站在厨房灶台边上看大米在热水里滚动的样子。
走出墓园的时候,天突然下起了小雨,她不打算去买伞,却看见站在前方撑着伞的人。
陈嘉仪,撑着一把长柄伞,站在前面朝她挥手:
“阿蜚,这里!“
看见她的第一瞬间,文蜚几乎是恼怒的,她扭过头去,不愿看她。
分明没有告诉陈嘉仪她的去向,也没有让她来送伞,她真烦人,总是像一根针一样一点一点的插进她生活的每一丝缝隙里。文蜚故意转身不看她,自顾自地快步走,把陈嘉仪丢在一边,陈嘉仪撑着伞一路小跑着,她边跑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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