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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第二天的开始，是由一声巨响拉开序幕的。
当看到一地碎片，再感受到周围人炽热的目光时，顾音涵才反应过来自己闯祸了，而且是大祸，她居然把公司放在企划部做展览的清代瓷器给弄碎了，虽然看样子质地不是太好，那怎么说也是古董啊，她居然打碎了一瓶古董，本来最近就已经被周围事情搞的焦头烂额了，看吧人生多惨烈，一个不留神足成千古恨啊。
顾音涵面红耳赤着有些不知所措，所有人也都一副事不关已高高挂起，等着看好戏的态度，没人主动上来帮她的忙，只有路过身边时阴阳怪气对她说“小涵呀，闯祸了吧，一点都不小心。”现在这社会真是一点人情味也没有。
“我会负责的。”
顾音涵低下头暗暗攥紧拳头，虽然对于公司来说，她只是个新人，所有人都有资格来她面前冷嘲热讽一下，但骨子里的自尊感让她不允许任何人将自己看扁。
她蹲下身去，将满地的碎片一点点捡起来，碎片的锐利毫不留情地刺破了她的手指。
林馥然一早来到公司后，就恰好看见了这一幕，偌大的写字间里，她第一眼就看见了蹲在角落里的顾音涵，面对着满地的碎片，周围人来人往，漠不关心，通通在她身边走过。
林馥然的心闷的一痛，甚至有些无名的火气，她快步走上前去，俯下身，直接将顾音涵拉“等一下我会叫清洁员来处理，你手指出血了，先来一下我的办公室。”
顾音涵讶异的抬起头，刚刚在众人面前她就已经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了，此刻林馥然的突然出现只会让她更加难堪，如果能立刻消失在大家眼前就好了，可惜她没那门特技，却又无法完全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只能冷淡道“多谢林经理关心，不必了，这些我自己能处理好。”
她倔强的仰起脖颈，但殊不知在看到林馥然那一刻就瞬间红了的眼眶，和此刻已经开始颤抖的声音已经在纷纷拆穿着她的坚强。
“让我检查一下你的伤口。”林馥然知道顾音涵的性格，此刻她越是强撑坚强就让她看着越心痛
“我没事，就是那个瓷器。”
“瓷器的事你不用担心，我来处理就好。”林馥然放软了声音，依如曾经那般温柔。
“我会赔偿的，钱从我每个月的工资里扣就好。”顾音涵垂下眼眸，收了收手，试图将手腕从林馥然的掌心中挣脱开，可偏偏却被她越握越紧。
同事们窃窃私语，被两人这奇怪的氛围吸引，纷纷侧目观望，林馥然的目光从顾音涵身上移开，目光冷冷地扫过他人，大家都被林馥然这冰冷又带威慑力的眼神吓了一跳，急忙低下头去忙公务。
顾音涵低着头不再看她，林馥然什么都没说，手中又用了用力，直接拉着她的手腕将她带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哐—-的关上门，果断拉上百叶窗帘。
“林馥然，你到底要做什么！”
顾音涵压低了声音，冷冷地看着她，那双眼睛，曾经盛满了爱意的看过她，如今只剩下冰冷和愤怒，林馥然眼中的光灭了下去，松开手，不发一语，从抽屉里拿出创可贴，犹豫地靠近顾音涵，盯着她看了半晌，见她并没有再躲，才低下头，拿起她的手，将创可贴贴在了她受伤的手指上。
“我来上班的时候路过楼下蛋糕店买了你最吃的蛋挞，过来尝尝。”林馥然将手中的方便袋提到桌上，从里面拿出了装着蛋挞的盒子和两杯奶茶，很贴心地在上面插好吸管递过去“喏。”
看着林馥然开心的眉眼，顾音涵却僵在那里，骨骼都有些泛酸，空气里飘散着很浓郁的奶香味，眼前人和当前光景总像场梦，来的那么不真实，让人毫无安全感，可能是到现在顾音涵都无法相信她们又一次相逢了吧。
昨天的事还历历在目，顾音涵很有一个冲动脱口而出一些话，问她这样到底凭什么？凭什么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这般若无其事出现在她面前，到底算什么？
可她不想再愤怒了，愤怒就代表她还在乎，如今的她只想忘了这一切，然后过好自己的生活，这样想着，顾音涵开始努力平复胸口的怒火，缓缓垂下眼帘，迫使自己语气冷淡道“抱歉林经理，我已经吃过早饭，先回去工作了。”
毫不委婉的客套与拒绝，特意将林经理三个字压的很重，然后不留给林馥然再开口挽留的机会，直接开门，离开。
不知道心脏是什么感觉了，长而浓密的睫毛扫进暗影里，有些浑浊，林馥然苦笑一下，伸手拿出一块蛋挞放进嘴里，很脆很香很甜，一口蛋挞一口奶茶，她不想让自己嘴巴停下来，因为她怕会从喉咙里传出哽咽声，她极力压抑着情感，转过身背对着隔绝开两间办公室的落地窗，她不想让顾音涵看到她此时脸上的表情，因为那一定很夸张很扭曲，难看死了。
她突然想起来小的时候爸爸总是教育她，吃饭一定要细嚼慢咽，不然会被噎到的，记忆里爸爸的样子那么温和慈祥，她觉得自己有一位世界上最好的爸爸，所以她总是很听话，但这一次她没好好听爸爸的话，她吃的很快，嘴巴里好像都塞不下了，眼泪不听话的流出来，像刺激到了泪腺般不肯停下来。
隔着玻璃，顾音涵看到林馥然整个肩膀都在发抖，像是极力压抑着一场盛大的悲伤，是在哭吗？
忽然就想起了六年前的那个夏天，自己独自站在在国道口等这个人等到天黑，可那个期待的身影却一直没有如约而至，她的心情从兴奋到失望，她的爱从那个夏天，由炽热化成了一滩死水。
后来被妈妈寻找到带回了家，她还很清楚的记得妈妈当时说的话：你真以为她会和你一起私奔？孩子你太傻了，就算你们私奔了，离开了大人以后，又要怎么生活呢？可那时的顾音涵根本什么话都听不进去，她那么相信林馥然，她知道一定是出什么状况了，不然她一定会来找自己的，打去好几通电话没有接，最后却可笑的收到了一条短信：音涵对不起。简单明了的一句话，任谁都会明白是什么意思，顾音涵用了一个晚上的时间调整好自己，然后去了很遥远的城市上学，那是她报考的第三自愿，并切断了与所有人的联系。
看着那个瘦弱的背影，顾音涵心也痛了，到底发生什么了，她忽然不太相信林馥然只是因为不爱了才离开自己，这么多年一直在逃避不敢面对现实，又被思念折磨的体无完肤，人生又有几个六年了？或许她真该好好问清楚，抽出一些面巾纸，顾音涵想勇敢地走向林馥然。
艰难地咽下嘴里那些蛋挞，林馥然什么时候变成爱哭鬼了？
“你什么时候变的这么爱哭了。”声音如细沙般流淌而来，还夹杂着细碎的叹息，脸上带来很轻柔的触觉，林馥然泪眼模糊地抬起头就看见了面前这张精致而布满心疼的脸。
不同的光景里，熟悉的温柔，林馥然抬头看着顾音涵的脸，熟悉的眉毛熟悉的眼睛熟悉的轮廓，有种失而复得的错觉，抬起手轻轻握住了她正在帮自己擦泪的指尖，触觉依旧如记忆般温热，顾音涵也对视上林馥然的目光，缓缓开口“这些年我一直想问你，当初你真的是因为不敢与我面对一切才没遵守承诺，没如约去找我的吗？”
一语点醒了梦中人，很多事早人事已非了，放下原本握住她指尖的手，垂下头沉默了一会儿，她需要组织好一些语言，说给顾音涵听。
“你一定恨透我了吧。”
闻言，顾音涵没有说话。
“对不起，其实我也从未想过有一天能再次见到你。”
顾音涵看着眼前的林馥然，她真的比自己记忆里的样子瘦了好多好多，而且眉宇间满是挥散不去的阴郁，一点也不像曾经那个能给她带来那么多快乐的人，这些年，到底有什么是她错过的，她只需要一个答案，让她知道自己不是故意被抛弃的那个人就好，无论什么理由，只要林馥然能说出来，她甚至觉得自己会毫不犹豫的原谅她。
“这些年，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顾音涵看着她，感觉终于有泪水落了下来，她没有去擦，而是仍然认真看着她的脸“你有想过我吗？哪怕一次也好。”
听她用如此温柔的语气问自己，林馥然的心犹豫被千万根针刺过一样痛，怎么能不想呢？每天都在想，十次，五十次，一百次，想到她觉得自己几乎就要疯掉，好几次话都已经溢到了嘴边，真想把所有真相都告诉她，再好好抱抱眼前的人，可每到这个时刻，脑海里却又浮出医生的话，不行，她不可以这么自私，先不说两个人都是女子，如果有一天自己真的失明了，那让顾音涵陪着自己只会毁了她一辈子。
所以林馥然强压住内心的疼痛，压抑住颤抖的声音，努力冷静说道“对不起，以前我们太小，做事不够思考，过于莽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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