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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露白是叫人一鞭子给抽醒的。
在吃这一鞭子之前,她正依照师父他老人家的经验,在太师椅上摆好一个看起来端庄优雅、实际上省力不露馅的坐姿偷摸打盹儿,岂料让人一鞭子抽在下巴上,整个人霎时失去平衡往案几上扑去。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风露白人生的最后几年虽然被师弟幽闭深宫,晚景凄凉,但好歹也是天启的神官长大人,还没人有这个胆子敢把鞭子甩到她脸上来。
因此,风露白睁眼就是一句叱喝:“放肆!”
话出口之后,风露白才发现,是自己放肆了。
只见那挥鞭之人一身赤色质孙服,站在演武场上,腰间配玉带,额上点朱砂,小脸微扬,眼角睨人,端得是一身娘胎里带出来的骄纵跋扈。
此人不是别人,而是天启最后一位帝姬,九公主李元婴。
李元婴的生母乃是陛下的皇贵妃,宫闱之内,荣宠无出其右。她还有个胞兄,是八皇子李元曦,在李临渊造反之前曾经做过十来天的亡国皇帝,因为太过短暂而被世人戏称为龙椅过客。
不过,如此显赫出身却并非李元婴被追封为天启帝姬的原因。她之所以留名青史,乃是因为在李临渊带着域外妖族攻入京都之时,满城权贵仓皇南逃,而李元婴是唯一一个死守到底、拒不撤退,最后在城破之时飞身跃下城楼,以身殉国的公主。
风露白与她并不相熟,甚至年幼不懂事的时候还因为一些琐碎闹过不愉快,但因着她这么一跃,风露白从此对她怀了敬意与愧意。
敬之,敬得是公主殿下一身傲骨;愧之,愧得是她没能教好李临渊,害了李元婴的性命。
李元婴拎着鞭子站在演武场上,四周七零八落地倒了一地,都是太学院的弟子。她乏味地撇撇嘴,扬鞭一指,“风露白,你装什么死?本公主要你来跟我打!”
风露白捂着下巴抬起头,略带迷茫的想:她还真不是装死,她是真死了,往九黎山断崖下捞一捞,尸体兴许还热乎着。
况且,她是刚死不假,李元婴不也在地府吗?她死得比自己还早七年呢,怎么倒反过来说旁人装死?
正出神着,李昭明匆匆赶来,一手搀起风露白,抬头道:“元婴,不得无礼!”
风露白刚要腹诽,李昭明怎么也死了,手触到对方的制服,忽然隔着布料感受到从内里传导出来的体温。
是热的,李昭明没死。
风露白伸了伸手,阳光从指缝间漏下来,在太学院的青石板地砖上投下五个指印。
有影子,她也没死!
风露白悚然一惊,猛地推开了李昭明。她跌跌撞撞地走上台,环顾四周,发现这是太学院的演武场,年纪小的时候她曾奉皇命下山给身为太子的李昭明做过三年伴读,太学院的演武场她熟悉得很。后来李临渊带着域外妖族攻入京都,将整个太学院付之一炬……按理来说,这里该当是一片废墟才对,可面前这个崭新的演武场又是怎么回事?
李元婴不给她愣神的机会,见风露白自己走上台来,只当她接受了自己的挑战,因此飞身上前扬鞭一击。
李昭明大喊了一声:“风姑娘——”随即跃上高台打算帮她挡下这一鞭。
如若换在从前,风露白也许真要生生受下这一鞭,可如今的风大神官在西北大漠里诛过妖,东海水域内平过叛,京城郊外赶过走尸,甚至还在深宫里给师弟当过禁脔……整个天启上下所有的脏活累活、收拾不了的烂摊子,就没有她这个神官不操心的,应变能力早已不是刚下山的那个小神官能比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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