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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船去过一次广西后,张海桐就再也不去了。跟张瑞山打了个申请,要求去西藏。
张瑞山还挺好说话,答应了。
春去秋来,张海桐风里来雨里去,一晃眼大清都亡了。乱吃东西的老佛爷带着她的傀儡皇帝死在了权力中心。
无人知晓这个老女人最后到底如何入殓,又是否真的找到了驻颜玉。但无论找到与否,这位封建王朝最后一个掌权者终究没有逃过时间的制裁。
在很多年以后,军阀林立的中华大地之上,她的陵墓被一个在四川发家、跟随某军阀北上的张家人盗掘。
据说那个张家人最后只拿走了老佛爷嘴里的一颗珠子。而这都已成为历史的尘埃,消散在扑朔迷离的历史之中。
当大清的历史远去,张家似乎也处于命运抉择之中。张海桐再次回到东北时,等待他的不是新的运送任务,也不是下地盗墓。
“去广西接族长?”
“对,不过不是回来,而是从天津去往德国。”张瑞山坐在灯火通明的屋子里翻看手上的洋文书籍。书封上是法文,意思是《巨人传》。
外面的梅花枝子已经凋零,春天要来了。
张海桐听见他说:“满清的遗贵已无法生存在这片战火重燃的土地上,有一些家底的人选择送子女去往遥远国家。他们将在天津登船,去往遥远的德国、法国、英国和美国。”
张瑞山对德国的印象似乎最好,在他的印象里,这个国家包容且思想多变。工业发达且景色优美。他们的严谨似乎也符合张家人骨子里的那种谨慎。
而现在还是德国难得平和的一段时间,所以他选了这里。
“和这些人走,虽然他们还残留着腐朽王朝迂腐的矜贵,但这些人很明白怎么保命。我是送族长出去散心,又不是要他吃苦,肯定得把一切打理好。”
“族长不在,族里的事也好处理一些。万一他出事,我可找不出另一个愿意顶事儿的冤大头了。”
张海桐听他说话,有些哭笑不得。某种意义上来讲张瑞山确实想的很周到,唯一不太周到的是没问过小哥喜不喜欢。
以小哥那种万事随风过的心态,估计也不会反驳。
张海桐对什么国外一窍不通,既然有人选定这里,那就这里吧。
望着张瑞山认真翻看那本书的样子,张海桐没来由感到一阵心慌。
烛火摇曳之下,明明是暖色的光芒,他却看出张瑞山脸上的冷意。
奇怪啊,明明已经是春天了啊。
……
张海桐带着族里最后一批需要放入张家古楼的古籍再次回到广西之时,雷家已经不在这片土地上劳作。
雷老爷子的尸体被张家人用特殊的办法做了防腐处理,由雷家主和雷家人运送回族地安放。
那之后雷家人便杳无音信,按照张海客的说法,应该是雷家主这一代几房兄弟分了家,各安天命。
当旧时代远去,面对混乱的当下,人人似乎都开始寻求保命的机会。
诚如样式雷这样的家族,似乎也默认了这种各留一支的做法。倘若有人死在战乱之中,这世界上说不定还有家里人能够延续宗族。
张海客说起这件事的时候,语气并无特别。
张家人将雷老爷子的遗体送到了汉人聚居地,在那里置办了棺材并将雷老爷子葬入了雷家族地。这回是真的下葬,那只豪华的棺材终于迎来了它的主人。
广西早上的雾气像下了一场淅淅沥沥的毛毛雨,雷家主在彻底离开这里时,最后一次回头看了一眼这座承载他很长一段人生时光的山峦,终于回头消失在密林之中。
张海客见过这种眼神,在普通人短暂的一生之中,遇见超出各种认知的人和事物又无法带离时,便是这样的眼神。所有的不舍啊、茫然啊、探究啊,都要消失在漫长的人生之中。普通人的一辈子太短,只能做一件事。
宗族家人,儿女前途,几乎涵盖了大多数人的一生。
更平凡的人,为了吃穿住行奔波就是一辈子的事。
而张家人已经失去了这种资格,他们的人生某种意义上来说,和自己是没有关系的。
这些平淡额叙述在林子里像清凉的风,一吹就散了。
夜晚之时,已经长成后世年轻人模样的小哥和张海客、张海桐围坐在篝火前,就像很久以前一样。
张海客感慨道:“张家人很少想死这件事,但是人的脑子是不受控制的。还是会想自己会死在哪里,我们这些人,还不如那些普通人。”
张海桐不知道怎么接话,他做过普通人,正在做张家人。
对于他而言,两者的区别并不大。无非是好死赖活着。人都是这样的,活着只是还没有死。在没死之前,该做的事还要做,该想的事还是要想。
做普通人呢,很累。感觉自己不像活着,是世界游戏的一个小小的代码字符。你的喜怒哀乐不太重要,活着生命也是如此。
做张家人呢,也很累。好像活着,又好像没有。对于张家、这个国家、这片土地乃至世界而言,也依旧渺小像一粒尘埃。
某一天在一个泥泞晦暗的角落被人发现尸骸,人生就结束在别人的臆想之中。普通人何尝不这样。
其实没什么不同。
所以张海桐没有发表感言。
至于小哥,他静静坐在那里,火光映照着他冷白的脸,一如多年前的泗州古城外的夜晚。篝火仿佛在他眼中跳一出诡谲的傩舞。
张海客哼笑一声,说:“和你们两个两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人讲什么,没意思。”
张海桐出于礼貌,就问:“那如果你有一天真的死了,怎么处理尸体?葬进张家古楼里?”
张海客摆摆手,双臂枕头躺在地上望着黝黑的天空。柔软的头发轻轻拂过他眼角那颗小痣,垂在耳畔。
“要是我真死了,就原地烧掉好了。别弄那么麻烦,也别折腾后辈。有些东西其实也没那么重要。”
张海桐笑了笑,说:“挺先进的,那我也这样。要是来不及烧掉,就随便烂在哪里吧。土归土,尘归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