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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个月便是二姐姐的生辰，孙女儿知道二姐姐什么都不缺，就爱搜罗各式翡翠头面，便同二姐姐说，姨娘屋里正有两套鎏金翡翠头面呢，二姐姐若是喜欢，我便去向姨娘讨了来——”
“姨娘虽与我疏远，到底是我亲娘，旁的也就罢了，两套头面定然舍得给，哪知我向姨姨讨了多回，姨娘也不肯松口，可昨儿，昨儿……”
谢轻燕越说越气，气得眼泪汪汪，“姨娘竟当着我的面命婆子给大姐姐送去了！姨娘这般行事，岂不害我在二姐姐面前成了失信之人？”
“我知道了，在姨娘心里，我配不上这样好的头面，难道二姐姐也配不上？”
谢老夫人皱了眉头，看向高姨娘，高姨娘解释：“老夫人，三丫头说的那两套头面是我兄长外出经商托人捎回来的，原是打算自己留着的，后来也是瞧着鸾丫头穿戴朴素，才打发婆子给鸾丫头送去。”
谢轻燕揩着眼泪的帕子一顿，“姨娘这会儿倒当起好人来了，大姐姐是母亲的女儿，用得着姨娘瞎操心？”
高姨娘额角突突直跳，忍着气儿道：“别闹了，回头我另备两套新的给你送去。”
“我才不稀罕！”
谢轻燕狠狠抹了把眼泪，“我就要姨娘给大姐姐的那两套！当着祖母的面，姨娘只说给还是不给？”
“荒唐！”高姨娘气得险些吐血，“我已给了大姑娘，岂有再收回的道理？”
说罢方觉语气过重，扭头撂下一句话，“你若是实在惦记这头面，便去找大姑娘要去，当着一大家子的面哭闹撒泼，也不嫌害躁？”
谢轻燕抽噎了一下，目光缓缓转向谢鸾，
谢鸾轻抿了口茶，安静等她开口。
“大姐姐，你把姨娘给你的两套头面让给我吧，我、我拿旁的东西跟你换。”
谢鸾搁下瓷盏，“三妹妹是自己想要呢？还是替二妹妹要的？”
谢鸣凤低头不说话了。
“若是替鸣凤妹妹要的，烦你转告她一声，让她过来我屋里取，这些年多亏有她替我侍奉母亲，我还未好好谢过她呢。”
她这话说得令人挑不出一丝错处。
谢老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她这孙女儿虽自小在乡下长大，性子却沉稳大度。
反观这个三丫头……实在不可理喻了些，瞧着哪里像他们大户人家养出来的女儿。
同时，谢老夫人也意识到了一件事儿。
许氏收养的那个，小小年纪心思深沉，竟把她的几个孙儿孙女儿都哄得团团转。
长此以往，这还得了？
谢轻燕清楚地瞧见谢老夫人眼底的失望，嘴唇动了动，转身扑进许氏的怀中，哭道：“母亲，您评评理，这头面原就是我准备给二姐姐的生辰礼物……”
“好了，好了，莫要再哭了，多大点事儿……”
许氏拍了拍她的脊背，抬头看向谢鸾，“三丫头都哭成这样了，你便让给她吧，再说了，翡翠头面是娇娇喜欢的东西，何苦为了两套头面伤了姐妹和气。”
听听这说的什么话，心都偏到天边去了，偏还以为自己顾全大局，谢鸾冷笑，“巧了，我就稀罕这两套头面，毕竟是高姨娘的一份心意，我若是随意给了人，岂不是拂了长辈的面子？”
“她算你哪门子长辈！”
许氏把茶盏往桌面上一搁，沉着脸斥道，“旁人施舍了你一点好，你便忘了自己姓甚名谁？你是我许娇娘的女儿，国公府的嫡长女，对一个妾室卑微讨好，真真是乡下养大的，天生的贱骨头！”
谢老夫人重重咳了一声，许氏才住了嘴，冷眼看着谢鸾，“母亲一时失态说重了话，你也别往心里去。”
谢鸾自是无一丝波澜，“先是我的院子，后又是我的猫儿，如今又逼我让出头面，母亲扪心自问，若我是谢鸣凤，您可还会这般想？”
不待许氏作答，谢鸾讥讽道：“母亲当然不会这般想，在母亲心里，我哪里又比得上谢鸣凤呢——”
她话音陡然一转，“今儿别说是三妹妹讨要，便是二妹妹亲自上门求我，我也不给。”
许氏霍然起身，扬手便要给谢鸾一个耳光，身后一众仆妇丫鬟忙围上前劝阻。
连谢老夫人也吓得不轻，直唤贴身婆子去拦，一面捶桌子，一面躬着背费力咳嗽，“瞧瞧，这像什么话……女儿顶两声嘴便要动手打人，这是哪家的教养？”
高姨娘也是一脸惶急之色，忙上前倒茶，一边劝，“老夫人消消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她又吩咐贴身婆子，“你送大姑娘回去，老夫人这儿有我看着就好。”
谢鸾不看许氏一眼，起身同谢老夫人请辞。
许氏见状，一手甩开婆子搀扶，上前两步对着谢鸾的背影骂道：“国公府找了你十二年，把你接回来供你吃供你穿，哪样亏待了你？你不知感恩便罢了，奢求这奢求那的，不知足的野丫头！”
谢鸾脚下一顿。
上一世许氏也说过同样的话，只不过是在背后同秋菊埋怨她时，无意被她听到的。
“姑娘……”
苕春上前为她掖了掖披风，“夫人她只是刀子嘴……”
谢鸾敛回神思，轻拍了拍她的手，眸中一片平静，“走罢。”
从屋里出来，还能听到里头许氏的怒骂声和谢老夫人的斥责声，谢鸾回头看了一眼，勾唇自嘲笑笑，“你说，谢家会不会找错人了，或许……我并非是许娇娘的女儿。”
苕春反应过来这话是对她说的，忙声接口，“姑娘千万别多想，您就是国公府和夫人的女儿，您身上挂的那块平安锁，除了夫人的金匙，凭谁也取不下来的。”
说着她才发现，自从谢栩从那山贼手上拿回谢鸾的长命锁，谢鸾便再没有戴过它了。
谢鸾无所谓笑了笑。
当初周氏夫妇便是看出她脖子上的那块金锁价值不菲，想尽法子解开这平安锁卖钱，不料这锁没解下来，她脖子上落了下几处疤。
上一世，她紧紧握着脖子上的长命锁，满心欣喜地去见她的亲生父母，到头来，这锁却成了她一生悲剧的源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