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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夭夭安静的听他讲完前因后果，在他停歇的时候适时开口问道：“那你经历过什么？是什么造就的你的噩梦？”
黎焰微微闭眼，深深吸口气，直到现在他依然难以面对那些血腥的过往。
“我……”他张唇，许久才缓缓道：“邻居家的哥哥叫徐泾北，比我大三岁，他从小的梦想就是当兵保家卫国，我被抓那天，他刚好看到，为救我，跟我一起被人抓走。
被抓走后，他们几次用我威胁我爸，我爸都不愿意妥协，只是跟他们周旋。
他们的耐心有限，想要用实质性的伤害逼迫我爸快速做决定，他们原本是要砍掉我一双手送回去的，可是泾北哥为保护我，让他们要砍就砍他的……”
“那后来呢？”秦夭夭轻声继续问道，她已经可以预想，这个徐泾北的结局，可能不会太好。
黎焰收紧环在秦夭夭肩头的手臂，那手微微颤抖着，“后来，后来泾北哥的双手被他们残忍砍掉，被他们想办法送回去，但即使这样我爸也没有同意他们的要求，而拖延的时间越久，他们就越加焦躁。
我是他们最后的筹码，他们不敢真的弄死我，他们开始给我注射影响神经的药物，开始每天拿泾北哥泄愤，我亲眼看着他们对泾北哥施暴，他们在我面前一点一点虐杀他。
他们用尽我这辈子都没法想象的所有手段，让泾北哥惨死在我面前，泾北哥那么坚强的一个人，被砍掉双手都没向他们求饶的人，到最后对他们痛哭求饶，对我大声咒骂。
夭夭，他到死的时候，身上没有一块好肉，身上的骨头都找不出几块完整的，我被救出来的那天，连过来救我的特战队的军人们，甚至都不忍心去看泾北哥的死状，
他那么向往的当兵，那么向往以后能进入特战队，可他没等到他们来救他，他是因为我才死的。”
秦夭夭听完，抬手抚摸他的头，有时候人性的恶是没办法想象的，徐泾北那么凄惨的在他面前死去，这也变成他怎么都走不出来的噩梦。
但他的噩梦不仅仅是徐泾北的死，还有黎锋每次对绑匪要求的拒绝，在每次的选择中，黎锋都选择让他去死。
“你怨恨你的父亲吗？”她微微张唇，轻声问道。
黎焰气息不稳，微微轻喘，同样小声回答：“我不能怨。”
秦夭夭秒懂，不是不怨，是不能怨。
站在大义的角度来看，黎锋的选择没有错，他为国家为人民愿意舍弃自己的儿子，这是多么高尚的品德和情操。
只是站在黎焰的角度，他是被放弃的那一个，他虽然最后侥幸逃脱一劫，可有人终究为他而死，还是惨死。
“那后来呢？你的病和被注射的影响神经的药物。”
“后来，因着这份功劳，可能还有上面想要对泾北哥的惨死和我被绑架的这件事给予补偿，没过两年，我爸和泾北哥家都被调往京城，踩着这份功劳和泾北哥的血，两家在京城站稳脚跟。
我被注射的药物确实对神经有影响，我每次看到血腥一点的场景或者跟记忆里面有些相似的场景就容易发病。
为治好我，我爸妈到处托关系找名医，后来医生都说那药物对我已经没有影响，可我却好不了了。
我以前确实是有精神病，我吃了十多年的药，一直到我爸出事，我们举家搬回县城，那药才迫不得已断掉。”
若不是遇见你，我这辈子可能再也不会有希望。
“没事，那些都已经过去，人只要活着，总会有希望。”秦夭夭拍拍他的肩膀，干巴巴的安慰道。
黎焰第一次鼓起勇气跟她倾诉那段过往，只是倾诉就已经耗去他所有的力气，他靠在她的肩膀上，把头埋进她的脖颈处，“夭夭，我欠他一条命。”
“若真论起来，这条命可不能算是你一个人欠他的，万事有因有果，你不是那个最大的因果，你们两个也不过是被那个巨大的因果裹挟着的两只蚂蚁而已，蚂蚁决定不了自己的命运。”
她不能说徐泾北的死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若不是为救他，徐泾北应该是能逃过这一劫的，可少年英勇无畏，最终热血被埋葬。
但黎焰又有什么错呢？他当时自己也不过是个孩子，是这个巨大因果中被牵连利用的一颗棋子。
秦夭夭的话，让黎焰从中找到一点安慰，他扯扯唇角，说道：“我知道，可是从前的我没有办法从那些噩梦中挣脱出来，现在，踩着泾北哥的血获得的那些荣誉和荣光早已不在，哪怕背负着愧疚，以后我也想好好的活着。”
“会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秦夭夭肯定的回复道。
黎焰看着她笃定的神色，唇角微微弯起，他总能在她的身上汲取到力量，她是上天派给他的救赎。
“今晚真的不需要我帮忙催眠吗？”她觉得他今晚情绪起伏有些大，很可能还是会被噩梦惊醒。
黎焰摇摇头，十分肯定，“不用，我总会慢慢好起来的，像你说的，靠自己的力量去战胜心魔，然后彻底走出来。”
“行，那你今晚自己入睡试试，要是不行再跟我说，有些事情也不是一朝一夕说好马上就能好的。”
“嗯，我明白。”
该说的都说完，秦夭夭打个呵欠，对他挥挥手道：“那就睡吧。”
“嗯。”
黎焰挨着她躺下，习惯性地伸手握住她的手，不需要催眠，他只是这样躺在她的身边，就能感觉一阵心安。
半夜，他照例还是从噩梦中惊醒，睁开眼，看着蹙眉睡得不太安稳的秦夭夭，心绪一下子就放松下来。
她微微曲起腿，似乎有些不是很舒服，黎焰想起奶奶说过的怀孕后期容易腿抽筋，他翻身从床上坐起来，小心翼翼地握住她的腿，轻柔的给她按摩。
朦朦胧胧中，秦夭夭感觉因为抽筋疼痛的腿得到缓解，她微微睁眼，看到垂头认真帮自己按摩的黎焰，没有说话，闭眼再次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