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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汴梁。
御书房内,檀香混着烛火的焦味,赵佶捏着两封血迹斑斑的奏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奏折上的字迹被血渍晕染得模糊不清,但大体意思赵佶还是看的明白。
“益都通判殉城,京东东路经略使殉城!”赵佶猛然将两封遗折掼在书案上,他怒目圆睁,转向垂首而立的蔡京,“那青州知州梁子美,是蔡爱卿举荐的吧,结果呢?在郓州,郓州不归朝廷,在青州,整个京东东路都要易主!”
蔡京心头一颤,官帽上的长翅随着他躬身的动作轻轻摇晃,“梁子美狼子野心,包藏祸胎,老臣也是深受其蒙蔽!”
他声音发颤,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眼前这位天子喜怒无常,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蔡京不想再次罢相!
就在气氛凝滞之时,高俅跨前半步,冷冷出声道:“官家,之前芒砀山的宋江,是出自梁子美手下,这闹得如此震荡的梁山,也是出于郓州。”
他故意拖长尾音,眼神在赵佶和蔡京之间游走,“官家,梁子美怕不是这两股贼寇的……”
“养寇自重!居心叵测!”赵佶猛地拍案而起,他胸口剧烈起伏,“这梁子美好大的胆子!把朕当猴耍啊!是不是他觉得天下人就他一个聪明的!”
蔡京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紧贴冰凉的青砖:“老臣罪该万死!愿亲率大军,荡平贼寇,生擒梁子美,以谢圣恩!”
而高俅则在一旁心中暗自冷笑,袖中的手指微微蜷起,面上却还是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老太师年事已高,若有个三长两短,岂不是坏了朝廷体面,空长了梁山威风?”
赵佶神色微动,他抬手揉了揉眉心,“高爱卿有何计策?”
“臣之前看了童枢密所书《剿匪十策》,可谓字字珠玑!”高俅忽地挺直腰板,“尤其陛下批注处,更是鞭辟入里,尽得兵书战策精要,直指贼寇要害。”
他猛地顿住,看赵佶面色已经缓和了不少,面上这才浮起愤懑之色,“只是经是好经,却让斜嘴和尚念歪了!”
这话似一把软刀子,既捧了赵佶的圣明,童贯的专业,又将矛头悄无声息地转向蔡京。御书房内骤然陷入死寂,唯有烛芯爆裂的噼啪声。
赵佶指尖微颤,眼底却泛起笑意,手指着高俅,“你啊你啊,为官这么多年,如何还是一嘴的市井气!好好说!莫让老太师笑话你我君臣!”
话音方落,殿内压抑的气氛竟被这半嗔半笑的语气撕开裂缝。
高俅顺势扑通跪地,乌纱帽几乎贴到青砖上,声线里却藏着恰到好处的委屈:“臣罪该万死!只是心急如焚,满脑子想着如何替陛下分忧,这才失了体统。”
他偷偷抬眼,见赵佶嘴角仍噙着笑意,又偷瞥向一旁面色铁青的蔡京,面上却更显惶恐,“童枢密所拟方略,本已将梁山贼寇困局剖析透彻,可地方官员阳奉阴违,各怀鬼胎,致使战机贻误。若能选派得力干吏,严审方略执行,定能扭转乾坤!”
蔡京紧握的袖中青筋暴起,却只能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陛下圣明,高大人所言极是。”
赵佶抚须颔首,余光扫过二人明争暗斗的模样,忽而觉得这比满朝文武那些刻板的奏对有趣得多。
赵佶笑意未减,目光似不经意地扫过高俅,饶有兴味地问道:“高爱卿既然如此说,想必是有人才可推荐了?”
高俅心头一喜,面上却诚惶诚恐地整了整官袍,再次扑通跪地,“臣斗胆举荐!”
他刻意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恰到好处的谦逊,“臣有两个叔伯兄弟,一个唤作高封,一个唤作高廉。”说到此处,他偷瞄了眼赵佶神色,见对方挑眉,立刻接着道,“二人虽才能浅薄,比不得朝中诸位大人,但是……足够听话!”
最后四字咬得极重,高俅清楚,在这朝堂之上,比起才,赵佶更看重忠!
尤其此时梁子美忠奸难辨,郭知章身死殉城之际,这所谓家贫知孝子,国乱识忠臣!
高俅膝行半步,额头几乎贴地:“陛下圣裁深远,只需定下方略,高封、高廉定能将旨意落实到一州一县。纵是那梁山贼寇诡计多端,有圣明指引,也不过是秋后的蚂蚱!兔子的尾巴!”
赵佶摩挲着龙纹案几,似笑非笑地瞥了眼坐一旁的蔡京。
蔡京的脸色愈发阴沉,捻须的手指微微发颤。
赵佶瞧着老臣强压怒火的模样,心中暗爽,面上却摆出关切神色:“老太师,颊囊里可有什么举荐之人?”
蔡京喉间滚动着未出口的辩驳,目光扫过殿中砖石纹理,满脑子都是梁子美东窗事发带来的余震。
他何尝不知这是高俅的阴谋?可仓促间哪里寻得出能与高氏兄弟抗衡的棋子?
有心想要说出折家,呼延家,然文武有别!
蔡京余光瞥见高俅垂首敛目的模样,最终只能挤出僵硬的笑容:“官吏升迁贬谪,皆由圣裁!”
“既然如此,”赵佶抬手虚扶,袖中明黄锦缎扫过案上未干的朱砂痕迹,语气轻快得像是敲定一场宫宴,“便让二人先去京东东路历练历练吧。高封去沂州,高廉去……淄州!”
蔡京深吸了一口气,“官家,那京东东路经略安抚使……”
“郭知章啊……”赵佶看着之前蔡京送来的郭知章的履历,也是轻叹了一声,“恢复他的显谟阁直学士,武功县开国伯的封衔。赐谥‘文毅’!布告天下,咸使闻之!”
“是,陛下!”那边赵佶话音一落,这边梁师成已经刷刷点点写好了文稿。
赵佶微微颔首,眼神扫过殿内众人,“交中书门下过目落印吧!”
高俅这边仍眼巴巴地望着赵佶,那眼神里透着一丝期盼与讨好。
赵佶无奈地摇头笑笑,拿起案上的笔墨,随手写了两个条子,然后郑重地落下自己的私印,起身走到高俅面前,将条子递给他,似嗔非嗔地说道:“两个知州的官位而已,莫说你高太尉还要用朕的面子!”
高俅连忙双手接过条子,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莫说知州,便是知县,臣也不敢擅专做主啊!”
“你啊!”赵佶再次摇了摇头,虽心里清楚高俅说的话没一句是真话,但听着却格外顺耳,心中颇为受用,“梁师成,把童贯唤来,你们两位去忙自己的,朕还要忙,唉,朕就是个劳碌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