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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桑柳气得摔了他最喜欢的一只青彩瓷茶盏，东桑河要不是他亲儿子，早弄死他好多回了。可这个儿子长得高高壮壮，性子霸道，像极了他年轻的时候。嘴巴也甜，爹长爹短的叫着，总是花心思逗他开心。
不像大儿子东桑浪，整天阴沉着脸，好像谁欠了他几百两银钱似的，和他说话斟词酌句，父子之间总像隔了一层，可大儿子有本事，将来宗主之位是要传给他的，对小儿子，就只剩下宠了，结果宠来宠去，把人宠废了。
上回在宸渊手里吃了那么大一个亏，床上躺了几个月，轮椅坐了几个月，可教训没吃够。腿刚好，放出去就闯祸，领着南宫离去了乌泉禁地，让那丫头塑了根骨，今天更厉害，干脆把自己送到南宫离手里，成了要挟他的筹码。
东桑浪见东桑柳脸色铁青，安慰道，“爹，没事，我去把阿弟接回来。”
“别去，”东桑柳摆摆手，没好气道，“让他受两天苦再说，不然不长记性。南宫离把阿河抓走，不就是想逼咱们露面吗？偏不如她的意，且看看吧。”
东桑浪有些担忧，“可阿弟在他们手里，万一被折磨……”
东桑柳，“那丫头和她爹一样，是个软心肠，哪里懂什么折磨人的法子。别急，估摸着这两天那头也应该有消息了。”
东桑柳的话只说对一半。南宫离确实心肠肠，也不会折磨人的法子。可轩源族人心肠硬，长年累月被人折磨，自然也会各种折磨人的手段。
南宫离把东桑河交给乞罗和辛力看管，带着小葱去沙漠里练功，她不知道自己一走，轩源族人就把东桑河围住了。
平日麻木不堪，混吃等死的轩源族人好像一个个都活了过来，有了鲜明的情绪。多年来积累的仇恨，激发了他们的斗志。大家围着东桑河，你一拳我一脚，为自己，也为死去的亲人，发泄着他们的愤慨，就连行动不便的老祖母也扑进去，用她那没有牙齿的嘴，狠狠咬了东桑河一口。
东桑河怕得不行，感觉围着自己的不是人，是一群恶鬼，想把他撕碎了，嚼巴嚼巴咽下去。
等南宫离带着小葱从沙漠里回来的时候，东桑河已经晕过去数轮，又苏醒数轮，看到南宫离，他激动的扯着嗓子，嘶哑的喊，“南宫离，快救我！”
轩源族人在南宫离面前不敢放肆，默默的转身离开。
乞罗和辛力有些不好意思，解释道，“我们拦了，没拦住。”
看着痛哭流涕的东桑河，南宫离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能让一群丧失尊严，沦为最底层的贱民，暴发出这样的力量，可见东桑宗门的罪孽有多深。
她叹了口气，“他还有用，先别弄死了。”
东桑河，“……”
“南宫离，你我都是四大宗门子弟，你二哥曾在东桑宗门住过一段，你三叔和我爹是至交好友，怎么能帮着这些贱民来害我……”
“打住，”南宫离皱起眉头，“他们为何是贱民？你定的，还是你爹定的？”
“成王败寇，他们输了，就是贱民。”
“你输给我，也是贱民？”
东桑河一时被噎住了，“……”
南宫离冷着脸，“轩源曾是赤岷的大族，因为输了比试，竟落到几乎被灭族的地步。东桑河，你爹，不，你祖上罪孽深重。对外声称轩源族人另择地而居，其实是有计划的驱逐和杀戮，”她指着帐篷边稀稀落落的轩源人，“你睁眼看看，那么大的族群就剩下这么几十号人了。”
东桑河对南宫离的指责无动于衷，打小就知道轩源人是贱民，从来不拿他们当人看，抓着女的欺辱，抓着男的射杀，只图痛快，他巴不得轩源人都死绝了才干净。
他本以为南宫离会看到大家都是大宗门的份上，不让那些贱民欺侮他，结果南宫离非但没责怪轩源人，还对他加以指责，他一生气，忘了自身处境，破口大骂起来，“南宫离，你等着，我爹一定会来救我的，到时候，这些贱民就死定了，你也死定了！”
族人围攻东桑河的时候，乞罗和辛力没动手，这时忍不住了。乞罗一拳打歪了东桑河的鼻子，血喷了出来，辛力在他眼睛上补了一拳，让他原本肿胀的脸，变得更加斑澜。
东桑河嚣张的气焰瞬间低下去，疼得连声都发不出来。
南宫离看着鼻青脸肿的东桑河，莫名想起那次自己被宸渊揍成猪头的模样，相比之下，东桑河好像比她更惨一些。
想到宸渊，她摊开掌心，不知是不是夕阳映衬的缘故，血线貌似又艳了些。这些天，血线总是反反复复，时而艳时而沉，她觉得是心情的变化让自己产生错觉，反正只要血线没断，就寓示着宸渊还活着。
她正在努力的接近黑袍人，相信要不了多久，就能找到宸渊了。
天黑了，帐篷外生起了火堆，锅里丢一把豆米，煮稀粥，就些储存的肉干就是晚饭。轩源族人端着破碗，滋溜滋溜的喝着粥，黑乎乎的肉干不知道放了多久，嚼起来还挺香。几个孩童在火堆边分着小沙果，小小的果子比豆子大不了多少，颜色鲜红，吃进嘴里是酸甜的味道。
东桑河饿得不行，可没人理他，他也不敢开口讨吃的，他害怕轩源人凶恶的眼神。只好眼巴巴看着背对他坐着的南宫离，不知道看了多久，南宫离终于转过身来，抛给他半块硬梆梆的饼子。
东桑河抓起饼子咬一口，差点没扔地上，这也太难吃了，犹豫了一下，还是接着吃，他要活命，就得吃东西，不然爹来救他的时候，他连跑的力气都没有。
他相信爹一定会来救自己，白天没来，定是不方便行事，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就会来接他了。
他等啊等，等到月亮西移，轩源族人进了帐篷歇息，他爹没来。火堆暗了下来，一个接一个的熄灭了，他爹没来。他熬得很辛苦，身上疼，肚子饿，还困得不行，眼皮子似有千斤重，合拢了就抬不起来。
迷糊间感觉面前有人，东桑河以为爹终于来救他了，满心欢喜的睁开眼，却是一股温热的，带着骚味的液体淋在他脸上……
一个四五岁的小童，睡意朦胧的站在他面前，皱着眉头撒完尿，光着屁股进了帐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