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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柳长山一根烟已经燃尽，他仍然在说，“后来我进了店里，不算正式工，只是个跑腿打杂的，卖卖三大革命茅台酒。那一年已经有人提出要动员职工出力，每瓶白酒都算作一点成绩，卖得好可以往上升。”
“但是你妈妈，那一年就要考大学了，如果考成，就回到市里，不再回来了。”柳父笑笑，“当时我们家是乡下，现在成了帝都四环。”
“我当时喜欢她，就是不知道你妈妈喜不喜欢我，但是如果她走了，恐怕这辈子我们也见不到面了。当年和现在不一样，一分开就真的成了永别。”烟蒂上的烟灰掉在地板上，柳父顺手捏灭香烟，扔进垃圾桶里。
“你母亲学习一向很好，可能所有的心气儿都用在学习上了，她高考考得很好，拿到了录取通知书。”柳父说，“录取通知书是我骑着车给她取回来的。我当时盯着这什么录取通知书看了半宿，夜里没有蜡烛，就对着外头月亮看。当时吃饭营养跟不上去，有夜盲症，什么都看不清，只是心里难过。”
“我想，原来这就是分开我们两个的东西啊，怎么这么别致呢，一张纸就能把我的雪妹妹分开。”
“我看了半宿，终于还是没敢动它。第二天一早上放在了她房子窗台上，骑着车去辞职了。”
柳父说到这，笑了：“你奶奶看不惯她，也是因为这个。一开始我帮她干活，她交村里的人识字，都还好说，年轻小伙一把力气，多干活就多干活了。但当时我快要转成正式工，就这么辞职了，她接受不了。”
“现在想想，如果当年没有辞职，可能现在我还是个卖白酒的，这么说，你妈妈还救了我。”
柳父看着柳榆，他年纪大了，经常陷入回忆，儿子对母亲的态度他也很清楚，是一种拐着弯的别扭。
“现在已经过去了三十多年，三十多年过去了，柳榆啊，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我不强求你解开。”
“只是，我从来没有后悔过喜欢你妈妈，也没有后悔过一下子辞职，跟着她去城里打拼。我当年要是没有勇气，恐怕这辈子都见不到她了。”
“要是喜欢什么人，就好好追求，我如今才想明白，时不我待，机会是不会原地等着你的，莫失良机啊。”
“你妈妈坐在火车上，发现我居然是她邻座的时候，那个惊讶的表情，还有那个笑容，我再过三十年也忘不了。”
“我不后悔。”
柳榆好像是懂了点什么，他抱着抱枕，手机就在抱枕上面，他看着手机屏幕里的邱关的消息页面，陷入沉思。
他看着聊天框里，少女晚上发来的雪地的照片，觉得这张照片是他见过拍得最好的。
只是白茫茫的一片雪地，两边是长长的灯的影子，雪被照映地发着微微淡黄的光，边角地区是暗暗的蓝色。
雪的颜色并不重要，在照片的正中央，有一双拉长的灰色影子。
仔细看照片下面，还有少女穿着靴子的一角。
柳榆的唇边挂着淡淡的笑，父亲的话点通了他什么似的，他微微笑着将照片保存起来。
没有配文，朋友圈里刷新出孤零零一张，雪地中的一双人影的照片。
照片一在朋友圈发布出去，就很快收获到了一长串私人消息问候。
围观群众火眼金睛，把那张照片放大了一遍又一遍看了个来回，连照片底部一角女士靴子的尖都没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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