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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员大会还未结束，崔娴悄悄回到孙英身边。好朋友对她竖大拇指，又指着赵红妆的方向。“你没看到，刚才那张脸有多臭。”
孙英撇嘴，怎么不把她给气死呢，什么好事都敢想，可惜没那么好的运气。
又持续了半个多小时，这才堪堪结束。崔娴跟张主任道别，打算跟孙英一起回家。说实在的，后院放着个丧棚，天已经黑了多少有点犯怵。
“崔娴，你等会。”没等她开口，张主任让她稍等一会。等跟其余领导说完话之后，才过来找她。“今天演讲效果很好，让大家知道上山下乡并不是苦差事，做出来成绩一样是可喜可贺的。”
其余领导，对她演讲的内容和情绪，都很满意。
张主任表示，她又争取了一个，去纺织六厂做报告的机会。明天晚上让崔娴跟着，继续做动员报告。
明天还要去做报告？崔娴内心在抗拒，这风头她一点都不想出。白天虽说不累，但相比较把晚上的时间用来作报告，她更希望多些时间泡澡、观察鸡罐等。
张主任说完，换做是旁人，不说是感恩戴德也是要千恩万谢，争取到这么好的机会。
看到崔娴竟然一副苦瓜脸，张主任压着声音，严肃的提点道：“别人求都求不到的荣誉，何况一晚有5毛钱的补助，不比你敲石头强啊。轧钢厂还给你发了洋瓷缸和笔记本，当纪念品呢。”
张主任见她还在犹豫，又从贵宾席上，抓了一把大白兔奶糖，塞给她。
看，这么好的东西，要不是因为她来做报告，领导还很满意可是绝对碰不到的。
崔娴知道，自己要是再不答应，就是给脸不要了，只能点头答应。总不能说，自己一天能赚一百多，不管是5毛钱还是这一把糖果，她都不放在眼里吧。
从轧钢厂往回走，路上行人寥寥。偶尔遇到几个小年轻的，都在议论要上山下乡的事。
有提及崔娴在会上做的那份，激情澎湃的报告。之前对上山下乡情况不太了解的，通过她的那份报告，了解颇多。更是被激起了斗志，恨不得立刻就报名。
还有人在问，作报告的是谁，为什么有资格站在上面，或是说她是不是关系户等。
崔娴趁着夜色，只想快点回家。本来是能跟孙英同行的，现在只能自己一个人回去。
加快步子到了胡同里，越靠近大院门口，内心就越是忐忑。夜色渐浓，尤其是要经过垂花门的时候，崔娴脑袋里都是林哥讲的那些事情。
快步进了中院，有些光亮，内心情绪平复好多。不想多逗留，朝着家门回去。
刚进了后院，不容忽视的灵堂还在那里。相比较白天偶尔来人来吊唁，此时却是冷冷清清，里面只有点点烛光照亮。
崔娴抬眼，正看到阮湘媛黑白遗像，瞬间鸡皮疙瘩起了浑身，看着就瘆人。
目光移动，没瞧见韩朱氏和韩志强，只有一对戴孝的小娃娃。
内心仅有的一点恐惧，全部转变成怜惜。阮湘媛的大女儿韩小婉，今年也不过才5岁，而她小儿子韩红兵今年才2岁。
小小的两个，依偎在一起，灵堂里有些光亮，外面已是黑夜。寻常人家，守灵的都是成年人，就算是需要小孩子，也不会让他们在晚上守着。
透过夜色，看到他们俩，尤其悲凉。她不过就是个旁观者，都有些于心不忍。而韩志强……
想必也是被那些谣言闹的，把这一对孩子给舍了出来。
一群大人的债，现在却要两个小孩子来偿还。崔娴没再看照片上的人，目光落在那两个孩子身上。
韩小婉看到人过来了，身边靠着弟弟，也没起来。也或许是，对于突发的情况不了解也不理解，根本就不知道守在这，应该做什么。
只记得这几天，家里人一直在吵架、摔东西，奶奶和爸爸一直在骂她的妈妈，还骂她和弟弟。后来妈妈就躺在那，奶奶和爸爸也不再疼爱她和弟弟。弟弟哭了，也是她哄着。
崔娴走到灵堂，上了一炷香。随后蹲在那俩孩子面前，抬手摸了摸韩小婉。
往日欢快的小孩子，此时孤独无助的守在这里，小孩子眼眶红通通的，不知道哭过多少次，脸上脏兮兮的，都是哭过留下的一条条的泥印子。
现在天气本就闷热，俩人一动不动的靠在一起，额头上都是汗水，头发胡乱的黏在一起。
这么小的两个孩子，最是耐不住性子的时候，也不知道挣扎过多少次，被韩志强他们谩骂指责过多少次，才会乖乖的守在这。
崔娴的眼眶有些湿润，不敢多看韩小婉的目光。韩红兵更是什么都不懂，抬眼看向她的时候，怯生生的。此时，他就只有姐姐能依靠。
而她的姐姐，身后却没有能依仗的人。五岁的小孩子，被迫长出了保护弟弟的羽翼。
崔娴从口袋，把大白兔奶糖拿出来，分给两个孩子。奶糖已经送到他们俩人面前，韩红兵不认识不敢拿，看着他的姐姐。
韩小婉认识，却也不敢伸手。还是崔娴，抓着她的小手放到手心里。见她还是没动作，拆开一个想要放在她的嘴里。
却被韩小婉阻止，伸出细小脏兮兮的手，接过来奶白的糖果，递到了韩红兵的嘴边。
韩红兵闻到味道，尝了尝，顿时喜笑颜开，一只手抓住糖果往嘴里塞，吃的津津有味。韩小婉没舍得吃，舔了舔刚才包裹奶糖的糖纸。
崔娴不敢再逗留，生怕自己的眼泪也决堤。这俩孩子，不知道以后还会面临多少苦难。
现在能吃点甜的，就算是在童年留些美好的回忆，也或者是，对未来能有个好的盼头。
若是阮湘媛知道，她那样刚烈的结果，是两个孩子此时的境地，肯定会选择好好的活着。但人生没有如果，不会给任何人后悔的机会，尤其是死人。
刚起身要回家，小婉沙哑的声音从后背响起，“谢谢小娴姐。”
崔娴嗯了一声，片刻不敢逗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