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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八章
裴衍第一次听她说这样的话。
第一次感觉，自己在某种意义上，靠近了真实的她，而以前那个只是她的冰山一脚。
他的心跳加速，灵魂震颤，“夫人，所以你对自己做过的事情，内心其实并不笃定，对吗？”
宋怀君点头，“当我在给一个乞丐馒头的时候，就会形成他与另一个乞丐之间的不公；当我在两方相争当中，帮助其中一方的时候，必然损毁另一方的利益。”
“当我想要一个太平盛世的时候，不免有无数人因我的掌控而失去他们本想要的人生；当……”
说到了很沉重的话题。
“当，人们将一个让他们仰慕的人推上巅峰的时候，便只能用自己的一生去奉养这个人，但他们却不自知。”
她抬起自己的手，“你看这个戒指，若放在寻常百姓家，它足以让一个五口之家衣食无忧上百年。在我这里，也不过是一个装饰品。”
“你看着朝堂，这繁华京都，看似我们每个人都是因为自己的能力走上了高 峰。但实际上……未必如此。是以，有了‘奉天承运’四个字。”
“我读历史，人人都喜欢将其解说为帝王之家为了自己的威严，为了让百姓更加地臣服，而弄出一个莫须有的说法蒙蔽人心，让人以为他时上天的使者。”
“当然，百姓可以这么理解。”
“但是为政者若也这样理解，那就大错特错了。他能成功，不是因为他很厉害，是时运承载了他、推动了他，没有他也会有别人。”
“我们自以为飞上了天空，实则是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此，为运。”
“知自己无知、无能、无才，心怀若谷，感恩时运，才可使其长久；若因此而生傲慢，倾覆则在弹指之间。”
她看向裴衍，“阿衍，既你要随我走这条路，那么往后一定要记住这句话。”
裴衍点头，暗暗思索着。
他年幼时第一个老师是宋怀君，至今唯一的老师也是宋怀君，他觉得自己会跟着她走一辈子。
“是以，”他缓缓深呼吸，我能走到今日，也是借了运，若换一个人给他同样的环境、教育、经历、身世，他也会走到今天这个位置上。”
“我的赫赫威名，是千万人用他们的鲜血、头颅、是无数百姓用他们的血汗、时间和精力凝聚起来的，是因为有了天时地利人和，我才走到了今日。”
“所以，我头上的光环不是我自己的。”
“是这个世界上，千千万万人的。”
“包括我的仇人。”
他的悟性是宋怀君前所未见的优秀，“正是有了黑，才有了相反的白。正是有了恶，才凸显了善。世间万物相依相生，从人道来看，的确相互对立。但从天道来看，却是完整的一，居高位者，要站在高处看。”
“若坠落下去，便是身在庐山，不知真面目。总有一日，会迷失了自己，再也难以承载国之重器！”
说着，他后退一步，深深鞠躬，“阿衍受教了！”
话说的很严肃。
心却跳得很快。
他爱眼前这个女人，犹如爱这天地间的偶然的生命，爱自己鲜活的模样。
她像是一道光，照亮了他。
也照亮了这个世界。
“谢谢夫人能包容阿衍的小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