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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轻歌迟迟没能等到程素年的回应，心念一起，随意翻到笔记空白页，快速把五月二十八这一日竹简上的内容，原文誊抄下来。并着重在麻醒斩杀刺客这一行字下划下两道线。
需得试试。
李轻歌把心一横，在铜镜上写下：【程大人，金吾卫麻醒现在在哪儿？】
韦引鹤的竹简上没有写明刺客来的时辰，李轻歌打算让程素年吩咐麻醒不要外出，试试看能不能断绝麻醒斩杀刺客，引发误会这件事情。
因为按照韦引鹤的记载，麻醒在之后对程素年是有大用处的，并且唯程素年马首是瞻。
李轻歌趁着程素年还没回应，赶紧又把靠近二十八这一日的竹简原文誊抄好。
做试验嘛，总要有数据比对的。
而在桂中城的官驿里，程素年皱眉听罢连心一番添油加醋后的话，好容易才从话里挑拣出要紧的意思。
被连心带着闯到他房里的人，女的那个确实是韦氏耆老挑选中的、要献祭给龙王以求雨停的少女。而男的那个，则是本地一个无父无母的猎户。
因两日的特大雷暴雨，桂中城沿河及部分地势低洼的街巷均已被水淹过。
今日早晨天刚亮时，有从河里来的近百尾大鲤鱼突然越过河岸，成群游进被水淹的街道，来回徘徊许多次，才又找到通往河里的路，顺着洪水流散回河里。
那些大鲤鱼不管是红色还是白色，又或是是寻常黑色，个头都有成年男子臂膀粗壮，背鳍还都是金色的，就算没有光线映照，也散发着柔弱金光。
百姓们被鲤鱼在街上浅水蹦跶时候引发的动静吸引，都纷纷出来围观。众目睽睽之下，雨点阵阵之中，人人都见着成群结队的鲤鱼在激荡水流里闪着金灿灿的光。
便有人说，那是河神龙王的使者，催促桂中城的人献祭新娘来了。
那会儿韦氏族长韦开霁在官驿当中，正被程素年礼义廉耻的高帽架得下不来台。韦氏宗族耆老们便拍了板，决定立即把已经选出的少女扔到河里头，献给河神龙王。
仪式仓促又简陋，人也扔得仓促。按照桂陇州的陋习，做河神新娘的，被投进水里前，手脚会被麻绳捆绑结实，眼上也得缚一根一掌宽的红布，当做新娘的盖头，由河底的河神龙王亲手解。
这陋习之下，很难有活下来的所谓河神新娘。
但桂中城这一个，也不知道是因仪式过分仓促，负责这一环节的人漏了，还是有人刻意为之。总之，绑缚这少女的不管是手脚上的麻绳，还是眼上蒙的红布，都松松垮垮的，一下水就散了。
并好在这少女会凫水，但暴雨之下洪流暴涨，那少女有心无力，一下子被冲出几里地，用尽全身力气，才好容易拽住岸边横生出的一根枝丫，并极其幸运地抓住了一根牢牢系在岸边一棵大树上、飘到了水里的绳子。
那绳子原本是一个陷阱的一部分，因涨水淹过了陷阱，布下陷阱的猎户——便是跟着连心冲进来的那一个，去查看陷阱的时候，便这么巧地救下了这无辜少女。
猎户心善，问清少女家住哪里，便将人送回城里。
哪知道才进城，上游的洪峰突然冲进城里，一下子淹掉城里大半。
两人淌着水走到少女家门口，便见韦氏宗族耆老们正在附近树上蹲坐，个个都是一脸疑惑，不明白为何献祭了新娘，河神反而大怒降下洪峰。
等看到猎户带着那少女回来，耆老们自然是大怒！都说是因撤回了一个新娘，河神才恼怒降下惩罚。
“那些老不死的想着再把人扔回去。”连心愤愤然，正说到激动的时候，“那我哪儿能让他们再祸害这姑娘一次啊？！我就带着他俩，跑回官驿来了。”
程素年问她：“怎么这么巧，你刚好在在那儿？”
连心下意识答了个“我看热闹去”，又倏地住嘴，小心觑向麻醒那边，大概也意识到了这段时日，麻醒接管了官驿的守卫，是只许进、不许出的。她这一溜，算违抗上令，玩忽职守。
程素年就见紧接着赶紧将额头重重磕在地板上，冲着程素年大大拜了一拜。
“小的说实话，大人可要息怒。实则是我听说城里街巷都被淹了，担心会淹到咱们官驿来，就溜出去看看。”
官驿地处桂中城偏东的矮山上，地势高到就算整个桂中城被淹了，官驿也能俯瞰全城水景。
程素年吩咐麻醒：“按规矩来，该怎么罚怎么罚。”
指的是连心。
麻醒迟疑应下。
程素年再看向那猎户。人虽然跪在地上，但健壮腰背挺直，没有分毫谄媚的颓态。一双眼炯炯有神，看向程素年的时候带了些恭敬，但不卑不亢。
“她可是受了伤？”程素年指指伏在地上的少女，人已昏迷，额头处有鲜血淌出，“怎的有血？”
那猎户连忙将人扶起来，但第一件事却是脱了身上坎肩，去擦地板上的血迹。
“大人莫怪，小的会清理干净，还望大人勿迁怒这姑娘。”
程素年抿抿唇，“本官并非是怪她污了地板的意思……罢了，江城，取云南白药来。不管如何，先给这姑娘止血。”
江城应下，很快翻找出李轻歌给程素年的云南白药粉。
药粉递给连心，江城威吓着道：“这是神药，省着点用。”
连心嫌弃“切”了他一声，和程素年抱怨道：“还不是那些老不死的！说要把人抢回来，再丢到河里。二十几个打手一块儿上来扑我们呢！要不是韦引鹤身手矫捷，我今天怕是没命回来见大人您！眼看活捉我们不成，他们还下死手，用石头弹弓弹我们，真是一弹一个准！我和韦引鹤有功夫，能避开，但是这姑娘不会啊！这不……”
云南白药撒在那少女的伤口处，很快血便止住了。但人仍然紧闭眼睛，脸色也灰白。
程素年让麻醒给那少女把脉医治，外头吵吵嚷嚷的声音便传了进来。
听声音人数还不少，叫嚷着“交人”什么的。
不多久便有人来禀告，说是韦氏族长韦开霁领着宗族耆老，求见程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