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纷纷扬扬的细雪落满山丘，举目望去晶莹剔透，洁白无暇。
几串银霜挂在青松枝头，正迎着暖阳闪闪发光。
陈渊身披玄色大氅，在雪中步履蹒跚，眼神涣散，嘴里只喃喃重复着同一个名字。走着走着连偏离了登山路线都没有发觉，他只知道，他要往前走。
至于哪里是前方，并不重要。
等反应过来时，他已在溪边掬了水洗脸，很奇怪，他感觉不到水的温度，双腿沉重得如同灌了铅。
他微微颔首，让感官沐浴在晨曦中。脸上水迹还未干，细细碎碎的金光堪堪盛放。他的指尖已经冻得通红，蜷起时有细微的皲裂，但他的感官不甚清明，并不觉得痛。
阖眸片刻，他低下头，看见水面上有副陌生的面孔。
剑眉如墨，往下是一双淡淡桃花眼，睫毛如羽，鼻梁英挺，薄唇微抿。
惨白的一张脸。
他没来由的心生怒火，伸手就是一巴掌，直到将自己的虚影打得支离破碎。
耳边一个声音响起，有些喑哑的，“都是你都是你”
近乎悲鸣，近乎呜咽。
那天夜里，陈渊很晚才回到云泥青天。雪后月出，银辉满溢，给万物都镀上一层银纱。陈渊本是爱赏月之人，此时却连头都懒得抬。
当时师父林长平和师弟玄空正站在门口等他，师父急得直跺脚，最怕冷的师弟双手揣在怀里直发抖也不肯离开。两人就这样立在雪中，直到视线里出现陈渊的身影。然两人还没来得及上前搀扶，他已经重重跌倒在地，就这样失去知觉。
终是大病一场。
他做了一场很长的梦，梦里他回到了十三岁那年。草长莺飞，溪流清浅，四处一片春光潋滟。他穿着门派弟子统一的绀色练功服，靴边银铃随步作响，大步朝连云池走去。可是走到目的地时，他愣住了，不是说今日练习水下憋气吗，怎么没人来？连师父也没见到身影。难道是自己记错了？真是糊涂。忽闻后头浩浩荡荡来了一群人，他立马回头，只见师父领着一群弟子朝他走来，师兄也在师父身边，正望着他笑。
那双眼炯炯有神，里面满是热切。陈渊没来由鼻子一酸，也不顾旁人在，就这样冲上去抱住了他的师兄，带着哭腔，“师兄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对不起对不起”终是抑制不住，嚎啕大哭。眼泪鼻涕蹭了人一身，那人显得有些手足无措，片刻抬手抚摸他的头，轻缓地，一下又一下。“我不是好好的吗，别哭啦。”言语里是他从未听过的温柔。
终错过。
景色骤变，春池潋滟化作皑皑白雪。周遭忽然变冷，他身着单薄，止不住颤抖。突然他想起一些不好的回忆，拼命往前跑，却没在印象里相同的地方见到那熟悉物件。到底是怎么回事，师兄的棺椁呢，明明就停放在此处的，是谁到底是谁！
他忽然意识到，刚才做的只是一场梦。
目眦欲裂，泪水滚烫喷涌而出
四周再次变换，时间更早，是新雪欲来时。他面前突然出现数百道人影，以及，越来越多的尸群。他在混乱中寻找，林长平玄空贺瑄这里似乎没有人能看到他，他足尖点地掠上屋檐，俯瞰这一方泥潭。不远处是自己的身影，被十几个尸鬼围着，他神情痛苦，显然就快要招架不住。往别处看，贺瑄正在与一具精壮的男尸打交道，白衣已沾染不少黑血，他出招极快，瞬间就将那具尸体削为肉泥。场景逐渐变得模糊，最后映入眼帘的是贺瑄痛极的神情
一切归于黑暗。
自陈渊病倒，玄空每日都抽时间来看他，林长平偶尔也来，两人看着他终日昏迷，只是叹气。
“也不知阿渊何时能醒。”玄空虽是他师弟，但因两人关系极好，并不惮什么称呼。
“唉此事对他打击颇大，恐怕没那么快。”林长平看了榻上少年一眼，终是不忍。
两人又交谈一阵，纷纷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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