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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睁开眼睛后，很长时间里，洞内只有偶尔响起的火星炸裂声和鞠躬尽瘁的微弱电流嗡鸣。
谢舒也不知道自己心里酸甜苦辣的拌在一起是个什么滋味，他看了眼裴照夜，又看了眼许芥，那两人受到的震惊比他更大，现在已经死机了，他叹了口气，认命地走出洞口，给他们留一点空间。
许芥看着裴照夜，又像是没看他。
他记忆中有一个事实：十五岁那年，与最好的朋友断了联系。
这个事实冰冷、精炼、机械地概括了裴照夜从他生命中消失的这场海啸。
联合时空安全署的手笔，让他完全剥离感情，记住这个没有任何意义的事实。
所以过去的很多年里，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长久地无法走出黑暗，好像深陷泥潭，得不到救赎，看不到光和希望，活得像一只绝望的猛兽。
现在这段记忆，给所有黑暗过往作了注脚。
大概是因为关于自身的记忆并不会对任职有什么影响，所以记忆清除并不会抹掉这一部分。
加之那段记忆的刺激，许芥清晰地记起了，裴照夜离去后，他的人生所发生的变化。
15岁到18岁。
他最开始联系不上裴照夜，觉得有些生气，难道是那人觉得自己把他当女的给亲了嘴，不开心了？
可明明当时他也没怎么排斥，甚至还主动了。
许芥刚开始还忍着，出于某种莫名的少年的骄傲，裴照夜不理他，他也就不主动去找他。
后来这个时间无限拉长，他才有些慌了，开始晚上偷拿爷爷的小灵通给他发短信。
“喂，裴照夜，我今天跟阿珍分手了，我说我有喜欢的人了，她骂我渣男，还甩了我一巴掌，我好男不跟女斗，没跟她计较，晚上值日她擦不够黑板上面，我还帮了她，虽然她不领情。你说女生怎么那么别扭呢？你看分手了我就没啥。”
“裴照夜，你这个周末回家吗？”
“裴照夜，我爷爷说下周带我出海打鱼，我第一次出海，还挺激动的，你要不要回来看看，你想要什么鱼？我给你抓。”
“阿裴，我今天跟我爷爷出海了，天气挺好的，也是我运气好，我运气一直不错，我捉了一条好大的鱼，都到小胖胸口了，图片jpg，你看下像不像一条鱼妖哈哈哈哈，我知道你喜欢鲸鱼，今天看到了，没想到这么大，我本来打算用鱼叉扎那个小的，结果被我爷爷一顿揍。以后我自己能出海了，我给你捉条大的，就放村口池塘养着，好不好？”
“阿裴，我要开始高中生活了，我暑假在小胖家的杂货店打工，还给码头的张工头搬货，攒了不少钱，我本来打算坐车去省城找你的，我不认得路，但我会问，嘴甜点该叫姨的叫姐，该叫姐的叫妹，人家应该会跟我说的哈。但是我爷爷糖尿病犯了，我带他去了县里医院，钱一下子花完了，还跟我叔他们借了一些。没能来看你，你一定生气了吧，放心等等我，等爷爷好了，我来找你，你等我啊。”
“阿裴，高中真是暗无天日，从早学到晚，周六周日都不放假，我连打工都没时间了。阿裴，你想我吗？你想我不要忍着，一定要告诉我，我逃课也会来看你的。”
“裴哥哥，我昨天给你发消息被我爷爷发现了，以前我都是发完就删，昨天太困就忘记了，爷爷觉得短信一毛一条太贵了，骂我败家，又揍了我一顿。我不怪爷爷，他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我怪自己记性不好，我不该气到他。”
“裴哥哥，我在学校旁边的超市打工，用早中晚饭的时间，本来老板不同意的，但我是谁？我自己就站在了收银那，进来一个女生，我就对人家笑，问关东煮买不买啊？刚出锅的热乎呢，就这样店里每到饭点生意好得不行，当然大部分是女生，也有挺清秀的男孩子，也不知道人家怎么想的。老板最后给我开了一个月500块的工资，卖剩的关东煮和热狗送我当饭，我觉得挺值，一个月后我就能来看你了。你到时候记得来接我，我穿红色t恤，就是你给我买的那件。”
“裴哥哥，爷爷的病越来越严重，他身体也越来越虚，医生说每天吃两个鸡蛋，不要吃米饭，多吃香蕉，结果那糟老头子偏要反着来，他说鸡蛋金贵要留给我和奶奶吃，又说男人不吃大米饭哪力气干活，还嫌香蕉没味，不让我买，我买了他又悄悄拿到店里退了，现在我一进店里那女人就对我翻白眼。我要被他气死了。裴哥哥我觉得有点累，我没有来看你对不起，但我不是故意的，昨天爷爷晕倒了，我好害怕，如果我一走开他会不会就晕倒了起不来了，但糟老头子非要赶我去上学，还那扫帚抽我，看他那个臂力我都怀疑他装病的。”
“裴哥哥冬天来了海边有点冷，我穿了你留在我家的羽绒服，结果班里小少爷说那件羽绒服大几千，我就没敢穿了，回来我奶奶问起，我就跟她说了，结果爷爷听到了又骂我败家，他又想抽我但他已经起不来床了，我就把脑袋送到他床前，糟老头子病了后变温柔了，摸了摸我的头，让我收好等你寒假回来还给你，我就给你收好了，还用湿抹布擦了一遍灰尘，我看着那件衣服，想象着你穿上的样子，其实不用想，我都记得，于是我就回忆着你穿着的样子，这样一来我更想你了。我抱了衣服，你什么时候回来？”
……
那样有来无回的短信大概发了多久呢？从最初的生气，到茫然，到害怕，到最后的惶恐不安。
他每次发完，害怕爷爷看到就删掉，而每次都收不到回复，所以备注老裴的那个对话框里，永远都是空白的，就像他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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