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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耘天猜不透，他师尊这成天清心寡欲的做派，哪像是需要抄《无欲心经》的人呢？况且，这心经，应是他师尊幼时就谨记在心的。
跪着念心经，也不可能老实一遭。
纵然是膝盖跪得没了知觉，嘴上念那心经。也时不时的，听了上句没下句，非得柳珦俟用笔尾敲他一下，他才如梦初醒一般，揉了揉双眼继续念起来，颇有山下教书先生教孩子的意思。
柳珦俟听他极其痛苦地念完了一遍，随口问了一句：“记住了么？”
“没有。”俞耘天的头，摇得像后山的仙鹤刚扑腾出水池子时，奋力抖水渍的样子，一模一样。
他师尊决定，存点力气，用毛笔头拍了拍俞耘天手里的手迹，面无表情道：“再念。”
俞耘天念到一半，彻底睡着了。
柳珦俟长这么大，从未见过任何人，能跪着睡着的。一是，整个仙门里，没人比俞耘天还能折腾，时不时就在罚跪，当然或许小玲儿轻车熟路，老是能溜掉；二是通常大伙儿都在榻上睡觉，鲜少有能站着、坐着睡着的，这膝盖跪着那么难受，也不知怎么，这蠢徒弟，竟能睡得能流出口水。
他这修行若是有打瞌睡一半积极，怕是早就超过小玲儿的武功了。
夜幕将至，罚跪的人，一手挠了挠脸，驱赶着近旁的蚊虫，一手松开握不住的经文，手迹散落一地。
柳珦俟坐在梨花木桌旁，正用毛笔写着回信。
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看着罚跪的人，终还是心一软，在他脸上划了一道墨迹。
正在睡梦中的俞耘天只觉得脸上飞来了只大蚊子，伸手作势拍掉，却拍到了柳珦俟的笔杆子上，觉着不对劲，总算是清醒了过来。
眼皮一抬，只见柳珦俟弓着身子凑到他脸颊旁，俞耘天惊讶道：“嚯，师尊，你吓我一跳！你把我吓坏了怎么办？”
“脸上脏了，去沐浴。”柳珦俟的声音冷得犹如后山的冰泉，一如既往地冻人。
俞耘天正想顶嘴，心说，自己脸上这道“墨宝”还不是他所为？
却看到了他纯白的衣裳上，胸口处，那浸出血的鲜艳，罢了，饶了他吧。
自以为心中十分圣贤地礼让了自己师尊的俞耘天，揉了揉膝盖，开开心心地去沐浴了。
回来时，却发现，柳珦俟难得一次在他面前没了正形。
他的头靠着椅背，像是完全乏力地仰在太师椅的右扶手上，膝盖窝搭在左扶手上，双腿的轮廓若隐若现。有一种不经意间透出的……柔弱，仿佛是那绛紫色老旧的太师椅用怀抱在圈住他。
俞耘天看得有些愣神，他记起，见到师尊第一眼时，师尊被师祖叫到自己面前来。那时候的师尊看上去清秀，举手投足之间都极尽温柔，还主动来抱起自己，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后背，哄着那会儿哭成个傻子的自己。
如今……
他只是想了想如今的师尊，就甩甩头，把那不切实际的美好，抛诸脑后。
若是师尊宛若初见，罢了，别做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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