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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承平其实在人群外听了好一会儿了。要说沈老倌精明一辈子，临老在这种事上昏了头，白闹笑话不说还给自己女儿添拖累。只是他们顾沈不同族，这些事他这个当村长的也不好强出头。
事情越闹越不像话眼看着都要动起手来，他这个当村长的再不开口就真说不过去了。顾承平拨开人群，拎着半块猪头肉走了进去。
刚才恨不得撕烂小姑子那张嘴的胡满娘瞬间清醒过来，这村里谁都能惹唯独村长家的面子要给。他家四个儿子，要是听不懂道理那也能来点拳法。
她退开两步，假意拿袖子往自己眼角沾了沾，说话的声气都低了：“承平叔，你也看到了。过继过来的就是受人气，这无端端的孩子他姑就拿子豪出气，你瞧我儿子给打的。”
刚刚沈照下手是不轻，但打的是屁股。在乡下还真没哪家孩子没吃过父母爷奶的“竹笋炒肉”，那几下在大伙眼里算不得什么。可 这在胡满娘眼里却成了天大的事，让她如何能咽下这口气？这便宜小姑子自己生不出儿子就拿她的宝贝撒气，也不看看这家里谁老大！
顾承平不理她，而是走向地上那半块包子，弯腰捡了起来。这真不是他做样子给人瞧，而是真心疼。
他们这辈人经历过战火，熬过了饥荒才吃饱没两年真见不得有人这么浪费粮食。他拉着张脸，说话也不客气：“高星家的，不是我说你。小孩子要好好教，你看看这么好的肉包子也敢往地上踩就不怕遭天谴？”
胡满娘张张嘴，愣是说不出半个“不”字来。她敢和沈照对骂，但却不能不听村长的教训。
村里人也是心疼粮食，纷纷出言附和。
沈子豪刚接受到来自小姑的毒打，现在又被这么多人指责终于知道害怕了，躲回他妈的身后，哭着喊着：“妈妈，我们走，我们去外婆家不在这里待了。”
眼看姑嫂越吵越凶沈周氏本来就急得团团转，现在听孙子要走更是差点哭出来：“小宝别哭，别哭。不值当的事，下次咱不扔就是了。阿照，算了。小孩子能懂什么？赶紧带丫丫回去。”
沈照哪里不知道自己亲妈是什么德性，她也不生气，只说：“阿妈你要认孙子当祖宗我随你，只是这种养出来只怕到时候香火没续上还沾自己一身麻烦。”
沈周氏气得脸发白，又不知道怎么反驳。
倒是顾承平有些恨铁不成钢，果然这家事管不得。现在孩子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说再多也没什么意思。只挥挥手让乡里乡亲的该干嘛干嘛去，别围着了。
胡满娘心疼儿子，觉得今天吃了大亏，但碍于顾承平在也不敢再撒泼，只想着等丈夫回来再找沈照算账。
沈照倒没真指望把对方怎么样，单纯就是女儿被欺负了她这个当妈的要出这口恶气。之所以闹这么大，就是想让熊孩子记点打，省得三天两头的蹦跶出来欺负人。
只可惜她那个当哥的不在家，不然可以好好掰扯下阿妈的养老钱和自己那一年半的工资。
沈照对胡满娘冷笑：“嫂子可还记得我头天到家说过的事，等大哥回来可记得过屋里来找我。”
胡满娘这才想起自己家和小姑子的前怨未了又结新仇，真怕她当着这么多人面不依不饶，赶紧关上院子门，缩回屋里装死。
大家三三两两地散开，只剩下沈周氏愁容满面：“小孩子你和他计较什么，你也是当姑姑的人？”
沈照看着女儿被掐红的小脸，没忍住冷笑道：“你也是当外婆的人，怎么不看看自己外孙女被欺负成什么样了？”
沈周氏自知理亏，也不好再和女儿争。
“肉肉，好大的肉肉。”
耳边突然响起小丫头的声音，她被沈照抱在怀里，小东西仰着小脸，眼睛亮晶晶地盯着顾承平手里那半块猪头。
沈照瞧着直乐，这小东西居然不害怕，果然吃货的力量无限大。
“承平叔，刚才谢谢你了。”
顾承平摆摆手，把猪头肉递到丫丫面前：“这肉肉给丫丫吃好不好？”
沈照还没开口说什么，沈周氏连连摆手：“这怎么行，这怎么好意思。”
别看昨天晚上沈周氏眼气顾天朗跟着沈照赚到钱，心里有些不平衡但真让她当人面又什么都说不出来，更不好意思收什么礼。
“有什么不行的，我家老二早上拿回来的正好给孩子打牙祭。”
再不等沈周氏开口，沈照已经伸手接了。让孩子道了谢，这才安排阿妈倒茶。这边多山，家家户户都有两拢茶苗。好茶虽然没有，但一年到头茶末子是不缺的。
沈周氏想拒绝，可她向来没当过家再加上她就是觉得不能收但又实在说不出所以然来。
其实沈照还好，她这人做事喜欢有来有往，打死不肯再做有去无回的冤大头。猪头肉再贵，她也觉得自己吃得不亏心。
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还低头哄女儿：“我们等下去镇上买东西，晚上给丫丫卤猪头肉吃好不好？”
小东西哪还记得脸上的痛，拍个手掌叫好，认真点头：“肉肉好吃！”
顾承平看着也乐，点头笑：“对，肉肉好吃。丫丫到时候多吃点。”
小丫头这次没点头，反倒歪着脑袋思虑半天，神情严肃：“不多吃，妈妈吃，外婆也吃。”
童言童语最是动人，大家听着哈哈直乐。就连本还在生闷气的沈周氏都转身回了灶间，给讨债的女儿做早饭。
待沈周氏进了屋，顾承平也劝沈照：“你阿妈一时半会儿转不过弯来，你慢慢同她讲。”
何止是转不弯来简直是认死理且油盐不进，不管是继子还是她离婚的事都还有得磨。但她能怎么办？又不能转头再换个妈。无奈笑笑，“承平叔，早上过来找我有事？”
别人的家事，顾承平也只能点到即止，而且他今天过来也确实是有事。
“天朗今天早上放脱碗就去了地里，本来说要自己来找你但又怕你没那么早起就替他跑这一趟。”
沈照等他下文。
顾承平拿起茶碗喝了口水，继续说道：“他给你寻了好几个人，想问你黄鳝2毛钱一斤你还收不收？”
果然是收黄鳝的事，倒没让沈照多意外，只说：“他倒是好精力，昨天累了一天今天一大早就能爬起来。我是真不行，我现在身上骨头都是痛的。”
“赚钱嘛，只恨自己腿短跑得慢。”说完顾承平顿了顿，郑重其事道：“老叔还得谢你肯带他赚钱，以后有什么事就吱声……”
家里女人只看到孙子一天赚回他二叔三个月的工资，完全没懂阿照这一路的用意。她完全没藏私带着人走完全程，就是要把这赚钱的路子交给天朗的意思。儿子却目光短浅只想甩开沈照单干，这事想起来都让他老脸通红。
顾家私底下的龌龊沈照猜不到更不想猜，就当顾承平是来道谢的。至于黄鳝生意，她沉吟片刻：“收吧，有人要卖直接送来就成。”
做这个生意沈照不只是的想赚钱，不然也不会带上顾天朗。这条线还没完全打通，黄鳝还要再多卖几天。
听她应下，顾承平也松了口气，说话连语气都松快不少：“天朗那孩子从小就犟，照理说该喊你姑偏生怎么说都改不了，也就你不同他生气。”
“这有啥，都是同村随便叫就是了。”沈家和顾家不是什么正经亲戚，大家都是看着年纪叫的。沈照来得晚，本来该和顾建新一辈最后却和顾天朗年纪差不多。所以叫起来就乱，不过就是一个称谓而已，也没人会真在意计较。
不过对顾天朗，沈照确实不一样，不然也不会想到把这门生意给他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