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蔷薇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倩玉小说网https://www.qianyuwj.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晨光穿过新换的玻璃窗,照亮她们腰间晃动的铜牌,那上头刻着的\"勤\"字,分明是李悦那夜把玩的铜活字。
这铜活字究竟代表着什么呢?
难道与新制中的某种理念有关?
我心中再次泛起疑问。
我转身取花剪时,瞥见西北角楼上的阴云已散。
铜镜里映出李悦玄色衣角闪过月洞门,他指尖转着的翡翠扳指,正巧嵌着与我禁步上相同的铜活字。
李悦指尖的翡翠扳指在晨光里转出潋滟水纹,我倚着雕花槅扇笑出声来。
他忽然拽着我往御花园疾走,玄色龙纹袍角扫过石阶上未干的雨渍,惊起两只正在啄食的朱顶雀,那朱顶雀惊飞时的扑翅声格外响亮。
\"慢些\"我踉跄着扶住垂丝海棠,却见他已攀上假山石。
金线绣的云纹皂靴碾碎几片青苔,发出细微的咯吱声,修长手指探进花丛时,惊落了半宿春露,那露水溅落在我脸上,凉凉的。
沾着泥土的素心兰被递到我眼前,花蕊里还蜷着只酣睡的玉色瓢虫,那瓢虫的外壳在阳光下闪烁着柔和的光。
李悦用帕子裹住花茎,却故意让冰凉的露水顺着我腕骨滑进衣袖:\"那年选秀,你簪的海棠也是这般挂着晨露。\"
我望着他睫羽上沾着的花粉,忽然想起三年前初遇。
那时我因打翻胭脂匣跪在青石板上,他玄色衣摆掠过我眼前时,也带着这般清苦的草木香。
新制的铜铃在六宫檐角叮咚作响时,尚宫局廊下的漏刻竟比往日快了半刻。
我站在司簿司的二楼,看着抱账册的小宫女们踏着铜铃声碎步疾行。
鹅黄襦裙扫过砖地时,像极了御花园里被春风惊起的连片棣棠。
\"娘娘请看。\"翠儿捧着尚食局的食单轻笑,\"如今备膳时辰竟比从前省了半柱香。\"朱砂笔迹蜿蜒过蜜渍金桔与茯苓霜的字样,在\"疾疫时节添枸杞二钱\"处晕开欣慰的墨花。
在司簿司看着小宫女们忙碌的身影,心中感慨新制带来的变化。
离开司簿司后,沿着宫道前行,不知不觉就到了浣衣局,这里又是另一番景象。
晾晒的月白中衣在风里翻涌如浪,那衣物被风吹动的呼呼声不绝于耳。
两个梳双螺髻的小宫女蹲在井边,就着淘米水讨论《脉经》里的穴位图,她们的交谈声清脆悦耳。
年长的嬷嬷原本提着藤条过来,瞥见我禁步上晃动的铜活字,竟默默将藤条换成了甜杏脯。
梅嫔送来的绣屏搁在紫檀案上时,我正在临摹陈太医献上的西洋解剖图。
金丝银线绣的百子千孙图里,有个襁褓婴孩的掌心分明刺着\"勤\"字。
小顺子说梅嫔近来总往司药司跑,倒把抄经用的青玉砚台磨出了药杵的凹痕。
暮春夜雨来得急,我裹着李悦的玄色披风在灯下勾画学堂图纸。
琉璃灯罩里新换的鲸油烛爆了个灯花,那灯花爆裂的声音清脆,恰落在\"女子亦可习天文\"那行小字上。
窗外忽然传来重物坠地声,翠儿举着伞冲出去,回来时裙角沾着几片带牙印的《女诫》残页。
\"是野猫撞翻了旧书箱。\"她将热姜茶搁在案头,铜匙与瓷盏相碰的脆响里,分明混着墙根下仓皇远去的木屐声。
梅嫔送完绣屏后不久,李悦前来探望,他看到案上的绣屏,
七枚错金环扣上悬着的,竟是我昨日落在御花园的铜活字香囊。
\"柔儿可知这是何物?\"他忽然将香囊悬在烛火上,青铜在炽热里渐渐显出暗红纹路——那分明是西洋钟表内部的齿轮图样。
冰鉴里融化的葡萄冻在青瓷碗壁凝成水珠,滴落在《坤舆格致》的书页上,将葡萄牙传教士绘制的星图氤氲成暧昧的墨团。
我蘸着葡萄汁在宣纸上画学堂布局图时,李悦的朱笔忽然圈住藏书阁的位置:\"此处该添扇琉璃窗。\"他腕间沉水香拂过我鼻尖时,窗外的纸鸢恰好掠过北斗星杓,尾羽上系着的铜铃唱着异邦小调。
六月初八的蝉鸣格外躁动,那蝉鸣声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淹没。
我立在司制司的绣架前,看十几个小宫女用掺了金线的孔雀翎羽绣学堂匾额。
梅嫔突然递来盏冰镇酸梅汤,瓷碗底压着张泛黄的药方——正是三年前那张。
\"娘娘的学堂\"她鎏金护甲划过\"明理\"二字时,突然折下自己发间的素银簪,\"妾身箱底还有二十方松烟墨。\"阳光穿透新糊的西洋玻璃窗,将她眼尾细纹照得清晰可辨。
那些曾经盛满讥诮的褶皱里,此刻竟蓄着掖庭老嬷嬷们常见的、混着药香的希冀。
我尚未开口,忽听得廊下传来玉珏相击的脆响。
小顺子捧着描金木匣疾步而来,匣中整整齐齐码着十二枚铜活字,在\"勤\"与\"安\"之外,竟多了个锋芒毕露的\"破\"字。
蝉声倏地停了,穿堂风卷起我案头未干的字帖。
墨迹淋漓的\"女子学堂\"四字飞落在李悦玄色龙纹袍角上,他弯腰拾起时,翡翠扳指正巧卡在\"学\"字最后那个悬针竖的锋芒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