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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苍蝇苍蝇【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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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海盐并不能肯定这个八卦故事和自己要查的事情有关。但比起漫无目的地乱查,这个线头总归是一个方向。

苍蝇,也确实和瘟疫很有关系。

一个半夜去捉苍蝇的水手。时间也非常吻合,就是在这艘船到达马六甲的时候,瘟疫开始传播的时候。

宋猜会不会就是那个散播瘟疫的人?他没有跳海,而是带着传播病毒的苍蝇下了船,在各地散播?

不,不会那么巧合,因为发生瘟疫的每个地方,第一个发病的人,正好都是南安号的客人。苍蝇传播不会那么精准,肯定到处发病。

瘟疫一定是人传播开来的。张海盐在斯蒂文的强行特权下,进了宋猜的宿舍,躺在宋猜的床上,希望能够从宋猜的视角得到什么灵感。

张海盐没有获得任何成果。床很干净,没有苍蝇,也没有血迹、涂鸦,来诠释他最后的那段时间,是痛苦的,还是抑郁的、忧虑的。

他躺在宋猜床上发呆的时候,斯蒂文就在另外一张床上坐着,看着他。张海盐让自己的注意力高度集中。

不能分心,现在任何担心张海虾,任何患得患失的心情,都是浪费时间。

每一分钟都不能浪费。

他爬了起来,意识到宋猜是一个错误的方向,因为他看到了在他躺着的位置的上方床板(上下铺,一个房间四个人)刻着淡淡的两个字母:n、p。

这两个字母有很多种解释,但是结合苍蝇,只有一种解释。

nepenthes pharmakon

这是埃及女王给海伦的一种药水,ne是忘记的意思,penthes是悲伤的意思,这种药水可以忘记悲伤。

在马来西亚,这两个字母代表着一种植物,叫做猪笼草。

宋猜在走私猪笼草,苍蝇是给猪笼草的食物。槟城盛产这种植物,他下船去了槟城正好遇上瘟疫,可能已经死在槟城了。他如果走私植物,以他的学历是记不住拉丁文全拼的,n、p这两个字母可能是晚上他打包的时候为了不忘记描在床板上的。

张海盐看了看手表,他浪费了四个小时。其他的八卦都时间久远,不足以成为调查方向。

他点上第六根烟,看着斯蒂文,斯蒂文非常有耐心地看着他。

“兄弟,在这三天里,什么忙你都会帮我的对吧?”

斯蒂文坐直了身体,似乎是按了按腰间的手枪,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而在另外一边,何剪西刚刚上了港口最外面的一艘叫包恩号的船。包恩号是一艘小驳船,去往旧金山。因为马六甲瘟疫的原因,这种船都会挑选乘客,而船甚至停在港口最外面的礁石边,由小船接送乘客。当时从马六甲到旧金山的小型驳船被称为棺材船。船上条件极差,很多人都在船上得病而死,或者因为斗殴、抢劫、海盗而失踪。船主多少有勒索和走私人口的性质,限制船客的自由。出现船难时抛人入海,各种惨案层出不穷。当时南洋档案馆的建立,主要就是针对这些海上的悬案。张海盐他们对于私杀华人的船东和水手,都是坚决地予以处死。因为他们水性极佳,喜欢从水中上船,杀人之后跳海而走,所以被称呼为海上的瘟神。到现在南洋的很多传说里,都有一个嘴巴里有刀片的水鬼,就是来自于张海盐。

作为最后一批乘客,何剪西有些魂不守舍。

昨天,何剪西回到酒庄的时候,账房已经关了。

他有些气鼓鼓的,这意味着他当天收的账没有办法在当天平账,对于重视计划的他来说,有些沮丧。

他拖着满是伤痕的身体,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那是临街的一个二楼的小阁楼,开始理账。

他清点数目,把纸币用书夹平,就发现那沓纸币之中,夹着一只苍蝇。

那只苍蝇是被两张纸币压死的,因为天气炎热,它已经干了。他小心翼翼地用小刀把苍蝇刮了下来,就发现那张纸币上用指甲画了一个图案。那是一个瘟神的面具的简笔画,嘴巴里含着刀片。

瘟神是蛇的身体,盘在一朵不知名的花上,而苍蝇正好是在那朵花上面。

何剪西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他也没有在意,钱这种东西脏了很正常,也有人在钱上面涂鸦。只要它是钱,总归能发挥价值。

他打算洗洗睡了,忽然就有人敲门。何剪西从窗口往下看,看到酒庄的老板拿着酒,在下面让他开门。

何剪西有些意外,老板虽然时常找他喝酒,但多会提前打招呼。如今怎么忽然来了?

何剪西打开门让老板进来,老板是一个英国人,进来的时候满身是血。他立即把门关上了。

何剪西刚想问什么,老板喝了一口酒,就把何剪西推到角落里,自己靠在门上,说道:“都结束了,何。”

何剪西莫名其妙,看着老板身上的血在往下滴落。

“你受伤了?”

“这不是我的血。”老板说道,“这是白戏他们的血。” 白戏是他的同事,也是一个华人账房,年纪比他要大。

“白戏他怎么了?”何剪西忽然有些害怕。老板看了看桌子上的钱。何剪西解释道:“这是今天的账,我收回来了。”

老板笑了,说:“这种账你都能收得回来,何,你从来不会让我失望。” 何剪西贴着墙壁,老板的笑容让他恐惧更甚。老板环视了一下何剪西的家里,家里什么都没有,但仅有的东西非常整洁。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些触动,这个中国人,和其他人都不太一样,他的灵魂在圣殿里。

老板指了指桌上的钱:“这些就是你的遣散费,我们的酒庄,不在了。” 何剪西一下子无法接受这个信息,愣了一下,问道:“老板,到底出了什么事,白戏他们呢?”

他的私酒老板,忽然掏出手枪,伸进自己的嘴里,开枪。

巨大的破坏力打爆了老板的头,脑浆、血和弹片,喷上了他的门。

何剪西脸色苍白,吓得瘫倒在地。

何剪西不知道,那一天,英国私酒禁令解除,走私酒类再没有巨额暴利,英国高利贷商人锁紧对于私酒贩子的放贷。一个在马六甲的英国商人的私酒馆破产,手下的中国账房得知消息后将他的账目通报了马六甲当局。

私酒禁令的通告正式到达马六甲生效是在一个月之后。这个英国商人在得知法令颁布到法令生效的一个月内,被收缴了所有财产。他持枪杀死了自己的中国账房全家,并在另一个账房家中饮弹自杀。

何剪西不知道老板为什么没有杀死自己,也许是因为他没有参与白戏的背叛,或许是自己收到了最后一笔欠账。

但一切都烟消云散了。

他当时满脑子都是自己的何去何从,最终他决定去旧金山找正在淘金的表弟,只有那里还可能有需要华人账房的洋行。还好,他买到了一张包恩号的船票。

何剪西在日出之后急急踏上了归途。船票的时间比较紧张,他甚至没有时间去好好再看一眼他生活的街道,就上了包恩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