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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分后的第三场细雨刚停,母树茶园的红土便泛出甜腥。林沐雨指尖抚过百年老枞的瘤状树疤,指甲缝里嵌着的茶绒突然亮如金粉——那是昨夜替陆九霄修补忍冬纹时,从他心口渗出的、混着佛莲印的精血。他的竹篓斜挎在肩,道袍下摆沾满新抽的水仙芽,正蹲在腐叶堆里翻找着什么。
“《茶经》说‘其地,上者生烂石’。”他指尖抠下块黏着茶根的碎岩,石面竟天然裂出忍冬纹的弧度,“四百年前我在焚心劫后刻玉简,总把‘烂石’二字写成‘情石’——”岩片在他掌心碎成齑粉,混着晨露渗进她腕间金蚕纹,“原来每块烂石里,都埋着我们轮回时落下的、不敢腐坏的骨血。”
采茶篓里的鲜叶突然发出清越的凤鸣,林沐雨看见每片一芽二叶的叶尖,都映着她与陆九霄在不同时空的初遇:有他作为藤精第一次触到她茶枝嫩芽的惊惶,有她作为凡人在茶馆捡到受伤道人的颤抖。陆九霄忽然握住她采茶的手,拇指碾过她食指根的茧——那是昨夜炒茶时被锅气烫出的新痕,“炒青要‘守着锅,看着眼,掌中火候如掌心跳’,就像当年在天蚕变时,我守着你心脉里的金丝。”
炒茶锅的青烟漫过竹篱时,林沐雨忽然在烟影中看见《茶经》竹简——却是陆九霄四百年前的手书,“一之源”篇末多了段小楷:“茶者,南方之嘉木,亦轮回之种也。其根必缠藤,其叶必含露,露乃情人泪,藤为渡人舟。”她指尖划过锅边焦痕,那里竟烙着与他心口相同的忍冬纹,“原来你早把我们的故事,写成了茶经的注脚。”
杀青的茶香钻进鼻腔时,陆九霄的手掌突然覆上她蒙眬的眼:“闻香要辨三层——初闻是新叶的涩,像我在书院初见你时,不敢直视的眼;再闻是锅气的暖,像在玉女峰溶洞,我用体温焐热你的指尖;末闻是回甘的淡,像在无回渡裂隙,你唇角沾着的我的血。”他移开手,炒锅里的茶叶竟自动摆出并蒂花的形状,“《茶经》没说的是,每道茶香里,都藏着修行人不敢说的‘情’。”
当第一杯毛茶入喉,林沐雨看见茶汤表面浮着细小的光斑,皆是他们采摘时指尖相触的残影。陆九霄的指尖划过她唇畔,茶渍竟在他掌心凝成“初”字:“初悟茶经,悟的不是‘其器甚精’,是‘其人甚真’。就像这锅炒青,焦痕是真,茶香是真,你指尖的烫疤——”他低头吻她受伤的食指,茶汤的余热混着他的体温,在她心口烙出《茶经》未载的、属于他们的“一之源”,“是我们把轮回熬成茶的真。”
竹篱外的老枞突然爆出新芽,每片新叶都朝着炒茶锅的方向弯曲,像在朝拜他们掌心的温度。林沐雨望着陆九霄眼中倒映的自己,发现眉梢金蚕纹不知何时变成了“茶”字,而他心口的忍冬纹,正慢慢浮现出“经”的笔画。原来《茶经》的第一章,从来不是写在竹简上,而是刻在他们每次相触的指尖,融在每次交缠时的体温里。
“下次该悟‘二之具’了。”陆九霄提起浸着茶渍的竹夹,夹起她鬓角的茶叶,发现叶片脉络竟与他后背的天蚕纹完全重合,“茶筅要竹根须,茶碾要藤木心——”他望向茶园深处,那里不知何时立起块新碑,碑面未刻一字,却布满茶枝与忍冬交缠的天然纹路,“我们的茶具,早就在轮回里,用彼此的骨血铸好了。”
细雨再次飘落时,炒茶锅的余温烘着潮湿的茶经竹简。林沐雨忽然明白,所谓初悟,不过是看懂了茶芽抽梢时,为什么总朝着忍冬藤的方向弯曲;听懂了茶汤入喉时,为什么总带着一丝似曾相识的血甜。原来《茶经》的每一个字,都是他们在千万次轮回里,用指尖的温度、唇齿的触碰、骨血的交融,慢慢写成的——属于他们的、最露骨也最慈悲的“经”。
茶烟漫过竹篱,将远处的观音像染成淡金色。陆九霄忽然握住她的手,在湿润的红土地上画下《茶经》首句:“茶者,南方之嘉木也。”而在句尾,他偷偷添了句小楷:“嘉木之下,必有藤依;藤茶相缠,方得真味。”这是他们初悟的茶经,是比任何典籍都更滚烫的、写在彼此血肉里的——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