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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的太阳像块烧红的烙铁,悬在太湖茶山上空。陆九渊站在茶厂门口,望着装满“蝶影茶绣”联名款的车队驶向钱庄,车轮碾过碎石路的声响,像极了祖父临终前咳嗽的声音。他摸了摸口袋里的《盐铁论》批注,柳如烟父亲的蝇头小楷在汗渍里洇开,模糊了“以货抵币”四个字的边角。
“九渊哥,钱庄的周先生来了。”楚云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今日穿了件靛青粗布衫,颈间的银蝶坠子藏在衣领里,只露出半片蝶翼——那是楚家茶马古道地契的信物,昨日刚从钱庄捧回来。
钱庄周先生的黑色轿车停在晒青场边,皮鞋踩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他扫了眼堆成小山的茶砖和绣品木箱,八字胡抖了抖:“陆老板好大的气派,拿些针头线脑和烂茶叶抵债?”他翻开账本,钢笔尖在银价暴涨的数字上重重划过,“按今日汇率,这些破烂连零头都不够。”
陆九渊握紧茶勺,柄上的“辨”字硌得掌心发疼。他知道,周先生背后站着的是操纵汇率的买办,那些人吃惯了洋面包,早忘了茶砖里藏着的是茶农的汗珠子。“周先生不妨看看这些绣品。”他掀开木箱,沈青禾亲绣的《茶经》十二章纹屏风在阳光下泛着银丝,“每片茶芽标本都是明前特级,扫码能听制茶工序,洋人出高价抢着要。”
周先生凑近屏风,忽然怔住。绣品右下角的茶芽标本在阳光折射下,竟映出“茶马古道”四个字的影子——那是楚云绡用祖传地契上的朱砂拓印的防伪标记。他的钢笔“当啷”落在账本上,想起父亲临终前的叮嘱:“看见带马帮印记的茶绣,躲远点。”
二、绷架上的血痕
绣坊里,沈青禾正对着绷架发怔。绷缎上的《炒青图》已绣完九成,茶锅旁的制茶人袖口,她偷偷绣了道蝶形暗纹——与陆九渊眉间的胎记一模一样。绣针穿过绸缎的瞬间,一阵眩晕袭来,她扶住绷架,看见绷面上的茶芽突然渗出血色,在绸缎上蜿蜒成陆九渊的轮廓。
“青禾姐,喝口参茶吧。”小敏端着粗瓷碗,碗沿缺了口,是沈青禾从旧货市场淘来的。她盯着沈青禾眼下的乌青,突然惊呼:“您的胎记怎么红得发紫?”
沈青禾摸了摸锁骨下方的蝶形红斑,想起昨夜在茶厂看见的场景:陆九渊用五行茶芽为她续命时,茶汤里浮现出两人幼年的襁褓,各自的胎记在襁褓上发出微光。她忽然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小敏,这是茶神给咱们的印记,断不了的。”
下午,钱庄传来消息:接受以货抵币,但需将联名款的海外代理权交给买办集团。陆九渊捏着电报稿,指节发白。楚云绡一把夺过纸张,拍在桌上:“做梦!茶马古道的地契还在咱们手里,洋人想拿走茶绣的魂,先踏过我的尸体。”
三、夜访茶寮
戌时三刻,茶厂的炒茶锅还在发烫。陆九渊蹲在灶台前,用竹筷翻动着五行茶芽,忽然听见窗外传来绣绷落地的声响。他心里一紧,茶勺“当啷”掉进锅里,溅起的茶芽在蒸汽中聚成沈青禾吐血的画面。
“青禾!”他发了疯似的往绣坊跑,布鞋在青石板上磨出火星。推开绣坊门的瞬间,看见沈青禾蜷缩在绷架旁,嘴角沾着血,绣绷上的《炒青图》被血染红,恰好在制茶人眉间形成蝴蝶形状。
“五行茶芽……”沈青禾虚弱地指了指案头的紫檀盒,“按金木水火土的顺序……”
陆九渊颤抖着取出茶芽,突然发现沈青禾锁骨下的胎记竟与自己眉间的一模一样,只是颜色更深,像浸了血的茶渍。他想起《茶经》残页上的记载:“双生蝶影,茶绣同魂,血祭茶神,方得始终。”
茶汤在紫砂壶里旋转,呈现出五种颜色。陆九渊将茶汤喂入沈青禾口中,忽然听见她轻声说:“九渊,你眉间的蝴蝶,像极了我绣绷上的银蝶。”
四、晨光里的契约
天蒙蒙亮时,柳如烟抱着一箱古籍闯进茶厂。她眼睛熬得通红,翻开一本《泉币史》,手指划过“以物易物”的章节:“元朝时,茶砖就是硬通货,咱们现在不过是让老祖宗的法子重见天日。”她取出父亲的批注本,上面用红笔圈着:“货通天下,必利百姓,何惧洋人?”
钱庄的周先生再次来到茶厂时,看见晒青场上摆满了分门别类的茶绣品:绣着二十四节气的茶囊、嵌着茶芽标本的屏风、扫码听茶经的荷包。楚云绡站在地契前,银蝶坠子在晨露里闪着光,像极了马帮驼铃上的鎏金。
“周先生,这些茶绣品,每一样都带着太湖的水土气。”陆九渊举起沈青禾新绣的《太湖茶田图》,绣品上的茶田阡陌,竟与茶马古道地契上的路线分毫不差,“您要是不要,洋人可等着用金条换呢。”
周先生盯着绣品上的朱砂印记,突然想起父亲说过的马帮传说:“能让茶绣显影的人,都是茶神的使者。”他咽了口唾沫,掏出钢笔:“按市价折算,这些货抵七成债,剩下的……”
“剩下的,用咱们的茶绣作坊作保。”沈青禾不知何时站在门口,面色苍白却眼神坚定,“周先生,您该知道,苏绣和绿茶,都是老祖宗留给咱们的饭碗,砸不得。”
五、胎记·晨光
送走周先生,陆九渊扶着沈青禾坐在老茶树下。晨风吹过,树上的知了叫得人心慌。沈青禾望着他眉间的蝴蝶胎记,忽然伸手触碰:“九渊,你说咱们小时候,是不是被茶神放在不同的茶田里,等着长大相遇?”
陆九渊望着她锁骨下的红斑,想起昨夜茶汤里的幻象:两个襁褓被放在太湖畔和武夷山间,茶神用银针在他们身上刻下蝴蝶印记。他忽然笑了,笑得像个孩子:“青禾,不管是茶田还是绣坊,咱们的根,都扎在这土地里。”
楚云绡抱着地契走来,身后跟着送茶青的茶农。柳如烟整理着古籍,阳光穿过她的发梢,在《盐铁论》上投下蝶形阴影。远处,绣坊的绷架又开始响动,小敏的歌声飘来:“茶绣不分家,蝴蝶落谁家?”
这一天,太湖的茶青开始抽新芽,绣坊的银针在绸缎上穿梭如飞。陆九渊望着晒青场上的茶砖和绣品,忽然明白,所谓“以货抵币”,抵的不是银子,是茶人与绣娘对土地的深情,是老祖宗传下来的手艺魂。
而那对相伴相生的蝴蝶胎记,在晨光里泛着温润的光,像两盏明灯,照亮了他们在商海浮沉里,坚守初心的漫漫长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