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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霜叶如讼【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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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霜气凝在茶厂炒茶锅沿,像层未蜕的茧。陆九渊握着茶勺的手悬在半空,眼尾余光扫到邮差的自行车碾过晒青场的枯叶,信封上“跨国专利诉讼”的烫金字在晨雾里泛着冷光,比霜气更刺人。

“九渊哥,传票。”楚云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她今日穿了件洗旧的藏青工装,颈间的银蝶坠子不见了,换成条素色丝巾,却在低头时露出半截苍白的手腕——那里有道新结的痂,像极了缝纫机碾过的痕迹。

茶勺“当啷”掉进锅里,溅起半片焦叶。陆九渊接过信封的瞬间,指尖触到封口处的蜡印,蝶形纹路与沈青禾绣绷上的防伪标记分毫不差,只是边缘多了圈齿轮状的刻痕。他忽然想起三个月前,楚云绡从英国带回的机械制茶专利书,封皮上的鎏金齿轮,此刻正在传票封蜡上冷笑着。

二、绷架上的基因链

绣坊二楼,沈青禾的绷架前堆着半人高的法律文件。她捏着放大镜,逐行扫过跨国集团的起诉书,银线绣的指甲在“ai制茶程序专利号”上划出细响。忽然,指尖顿在“母茶树基因序列”那页,纸面底纹在台灯下泛着微光——竟是她三年前绣制《茶神谱系图》时用的“千丝络”针法,每根丝线走向都与基因链的双螺旋完全重合。

“青禾姐,这是……”小敏捧着刚蒸好的茶点进来,看见沈青禾煞白的脸色,话尾突然咽回去。

沈青禾没回头,放大镜沿着基因序列移动,在第47号碱基对处,绣纹突然显形:“五行炒茶诀”的篆体小字,藏在双螺旋的凹陷里。她想起半年前陆九渊在炒茶时说的话:“真正的炒茶诀,藏在母茶树的年轮里,藏在茶人手掌的老茧里。”此刻这些字正透过纸面,与她绷架上未完成的《五行茶魂图》遥相呼应。

三、茶汤里的齿轮声

茶厂会议室,柳如烟的高跟鞋在水泥地上敲出急促的节奏。她展开父亲批注的《考工记》,指尖停在“机械制器,必循古法”那页:“九渊,他们说‘二十四节气制茶法’抄袭ai程序,可你的炒茶手势,是祖父手把手教的,比那些齿轮早了半个世纪。”

陆九渊盯着桌上的机械制茶机模型,齿轮咬合的声响像极了二十年前瓷坊粉碎机的轰鸣。楚云绡曾说这是剑桥实验室的最新成果,此刻却在专利书里变成了控告他的利刃。他忽然抓起茶勺,柄上的“辨”字硌得掌心发疼:“如烟,你父亲当年在官窑当差,可曾见过能测锅温的瓷片?”

柳如烟一怔,想起父亲临终前塞给她的瓷片,边缘窑裂处刻着“辨温”二字,与陆九渊茶勺上的刻痕如出一辙。她刚要开口,楚云绡突然推门进来,风衣下摆带着外滩的腥气:“九渊哥,对方律师团里有个人……”她猛地咬住嘴唇,避开视线时,后颈衣领滑下寸许,露出指甲盖大的淡红茶渍印。

四、针脚里的暗战

深夜的绣坊静得能听见银针落地。沈青禾对着显微镜,将基因图谱与绣绷底纹重叠,发现每个碱基对都对应着苏绣“抢鳞”针法的起针点。更惊人的是,第99号碱基对处,竟藏着极小的“陈记”二字——正是二十年前焚毁的瓷坊名号。

“青禾。”陆九渊的声音从楼梯传来,带着炒茶锅的余温,“他们要的不是专利,是咱们手底的功夫,心里的魂。”他站在门口,眉间的蝴蝶胎记在灯光下泛着暗红,与沈青禾锁骨下的印记隔着三步距离,却像被齿轮生生切开。

沈青禾忽然举起基因图谱,让灯光穿过纸面:“你看,他们偷了母茶树的基因,偷了五行炒茶诀的算法,却偷不走茶人手掌的温度,偷不走绣娘针眼的经纬。”她指尖划过自己的胎记,又望向他,“就像咱们的印记,刻在骨血里,磨不掉的。”

五、霜叶上的指纹

外滩的夜风卷着梧桐叶,扑在跨国集团上海分部的玻璃幕墙上。柳如烟攥着绣着双生蝶的帕子,站在十八楼会议室门口,听着里面传来的英文争吵。父亲的官场密友曾说:“看见绣蝶纹的帕子出现在宴席上,转身就走。”此刻她却看见,帕子边角的“柳”字,正映在会议室门牌的“威尔逊专利事务所”上。

“柳小姐,请进。”金发律师拉开门,西装袖口闪过蝶形袖扣,与沈青禾绣绷上的银蝶一模一样。

会议室内,巨幅屏幕上滚动着ai制茶程序的代码,柳如烟一眼就看见“清明”“谷雨”等节气参数,正以01秒的间隔跳动。她忽然想起父亲批注的《盐铁论》里的话:“明者因时而变,可变的是器,不变的是道。”

“柳小姐,听说你父亲当年在官窑……”律师的话被柳如烟的帕子打断,她将绣着“陈记瓷坊”暗纹的帕子拍在桌上,蝶形翅膀恰好覆盖住屏幕上的专利号。

六、晨光里的茧

破晓时分,沈青禾的绷架上多了幅未完成的绣品:双生蝶被齿轮困住,蝶翼边缘的茶梗纹却在齿轮缝隙里生长。她忽然发现,楚云绡后颈的茶渍印,竟与绣品上齿轮的缺口完全吻合——那是前世护窑符碎裂时,留在转世者身上的残魂印记。

陆九渊站在晒青场,望着远处浓烟滚滚的货轮。楚云绡说那是运送机械制茶机的货船,可他分明看见,货箱上印着的,是五显祠地宫砖纹的拓片。霜叶落在他肩上,像谁轻轻拍了拍,提醒他二十年前的火场,也是这样的深秋。

“九渊哥,该去法庭了。”楚云绡不知何时站在身后,丝巾遮住了后颈的印记,却遮不住眼底的水光,“他们说,只要你承认专利侵权,就给茶厂注资三百万。”

陆九渊转身,看见她攥紧的拳头里露出半张纸,边角印着“癌症治疗协议”的字样。他忽然想起楚云绡母亲临终前的话:“云绡这孩子,总爱用自己的翅膀,去挡别人的风雨。”

法庭外的梧桐树下,沈青禾小心收起基因图谱,指尖划过纸面的“陈记”二字。她知道,这场专利暗战,早已不是简单的商业纠纷,而是一场关于“根”的争夺——茶人的根在手掌,绣娘的根在针眼,而他们的根,早在二十年前的火场、前世的佛堂,就深深扎进了同一块土地。

霜晨的阳光穿过叶缝,照在陆九渊的茶勺上,照在沈青禾的绣针上,也照在楚云绡试图隐藏的茶渍印上。这一天,他们终将走进法庭,用掌心的老茧、针眼的血痕、还有刻在骨血里的双生蝶影,向那些齿轮与代码证明:有些东西,是永远无法被专利囚困的——比如茶香,比如绣魂,比如,手艺人与土地的契约。

而远处的太湖,正泛着清冷的光,像面巨大的镜子,映照着茶厂的炒茶锅、绣坊的绷架、还有三个身影交叠的剪影。霜叶纷飞中,他们踏上了新的战场,身后留下的脚印,深深浅浅,却都朝着同一个方向——守护那些齿轮永远碾不碎的,时光与手艺的馈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