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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鲸歌沉梦【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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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海之渊的暮色是浓得化不开的乌龙茶色,苏明月足尖轻点海面时,裙角已沾满荧光茶沫——那是毒龙尊者残魂散落在记忆深海的碎片,每粒都映着百年前泉州港的灯火。她攥紧怀中的茶晶瓶,瓶中装着陆观海用“护犊龙鳞”泡的茶汤,琥珀色的液体在黑暗中划出光轨,竟凝成六字真言的虚影,引着她沉入如墨的海底。

“记忆深海,原是未凉的茶汤。”她默念残页上的偈语,忽然听见头顶传来鲸歌般的呜咽——那是恶蛟藏在记忆最深处的痛,百年前被赤须龙撕裂神魂时的惨叫,此刻化作千万条青鳞蛇,在珊瑚坟场间游走。苏明月指尖抚过茶晶瓶,瓶身突然浮现出陆九渊前世的佩剑纹路,剑穗处缠着的,正是当年斩落的恶蛟尾鳍。

深海突然亮如白昼。无数透明的记忆泡从泥沙中升起,每个气泡里都封存着恶蛟的碎片:有荷兰少年在货舱偷藏茶种的背影,有东海蛟龙被剑光灼伤的鳞甲,最刺眼的,是赤须龙(陆九渊前世)踏浪而来的威严——他手中的斩蛟剑,剑鞘上刻着的正是“护民”二字,却在恶蛟眼中,化作永不愈合的伤口。

“原来你不是天生暴虐……”苏明月低语,指尖触碰某个气泡。画面骤变:南宋年间的泉州港,少年威廉蹲在码头捡茶商掉落的茶籽,衣兜里藏着母亲绣的茶纹手帕,却被东印度公司的水手踢翻,茶籽滚入海里时,他眼中倒映的,正是赤须龙斩妖时的剑芒。

六字真言突然在耳畔炸响。苏明月看见,深海最深处悬浮着破碎的蛟首虚影,千万片魂鳞如枯叶沉浮,每片都刻着“护民者杀我”的血咒。她取出茶晶瓶,将陆观海的金血茶汤泼向魂鳞,茶汤竟化作金丝茶线,每根线尾都系着西坪镇茶农的祈愿:“阿龙,喝口新茶吧”“海雾重,记得回家”。

“唵嘛呢叭咪吽——”她结印的瞬间,茶晶瓶裂成十八片,化作茶针悬浮在魂鳞之间。最震撼的是,当茶线穿过某片刻着“威廉”名字的魂鳞,鳞片竟透出微光,映出少年在阿姆斯特丹码头,对着东方升起的茶灯许愿的模样——那时的他,还未被恶蛟残魂吞噬。

记忆深海突然掀起黑浪。赤须龙的斩蛟剑虚影破水而来,剑身上“护民”二字泛着冷光,竟让所有魂鳞发出尖啸。苏明月终于明白,恶蛟的暴虐源于恐惧——恐惧被斩妖剑定义为“恶”,恐惧护民的神永远不会低头看一眼被误伤的蝼蚁。她张开双臂,让茶线在自己掌心织成护心镜,镜中倒映的不是神佛,而是陆观海解下鳞甲为劳工包扎伤口的模样。

“原来你我都是困在鳞甲里的人……”她轻声说,指尖划过最狰狞的魂鳞。那里封存着百年前的暴雨夜:赤须龙的剑光劈开商船,却误杀了抱着茶种逃生的荷兰少年,恶蛟残魂趁机钻入尸身,从此将“护民”与“杀戮”绞成死结。苏明月的泪滴在魂鳞上,竟让裂痕中长出茶芽,嫩芽顶端托着的,正是少年未寄出的家书。

六字真言化作的茶线开始缝合破碎的魂魄。每缝合一寸,深海便亮起一盏茶灯,灯芯是南洋劳工们的善念,灯油是西坪镇的月光。当最后一片刻着“威廉”的魂鳞归位,恶蛟的虚影突然蜷缩成孩童模样,怀中抱着的,竟是当年掉落海中的茶籽布袋——布袋上的血手印,正是陆九渊前世留下的业障。

“别怕,这是茶香织的茧。”苏明月解下颈间的茶晶坠,将最后一丝神力注入茶线。坠子碎裂的瞬间,深海浮现出千万个茶汤凝成的梦:有人梦见母亲在灶前温茶,有人梦见自己在南洋新开的茶园里追蝴蝶,而恶蛟的魂灵,正躺在最大的茶梦里,枕着福建红土与南洋白沙,听着两地茶歌的和鸣。

永夜梦境降临得毫无征兆。苏明月忽然发现自己站在无尽的茶海上,每片茶叶都是记忆的碎片,却在她触碰时化作飞灰。远处传来陆观海的呼唤,却被恶蛟魂鳞上的血咒扭曲成剑鸣——原来缝合魂魄的代价,是将自己困在对方最恐惧的幻境里:赤须龙的剑永不收鞘,护民的光永远带着血的阴影。

她低头,看见自己的掌心已长出青鳞,却非妖异的青黑,而是带着茶晶光泽的金绿。“原来渡厄者,必先染尘埃。”她微笑着捧起一捧茶海碎叶,碎叶竟在掌心聚成陆观海胸口的鳞痕,那是神与人的分界,亦是善与杀的共生。当第一滴龙血从指尖坠落,茶海突然沸腾,蒸腾出的,正是李白诗中“黄河之水天上来”的磅礴,却多了分茶汤的回甘。

深海的鲸歌突然变调。苏明月知道,自己已化作记忆深海的守灯人,茶线织就的魂魄茧,正带着恶蛟向人间的晨光漂去。她最后望了眼掌心的茶晶碎渣,碎渣竟映出陆观海焦急的面容——那个曾以鳞甲为盾的茶神,此刻正解下护心镜,露出心口未愈的伤,准备走进这永夜,接她回家。

“君不见深海沉梦三千年,茶线缝魂月作船。”她低吟着李白的诗韵,任由青鳞爬上眉梢,却在唇角勾起笑意——因为她知道,当陆观海愿意露出鳞痕道歉,当恶蛟的泪化作珍珠,这碗渡厄的茶汤,终将在黎明前,熬出最醇厚的回甘。而她困在永夜的梦,不过是茶香漫过深海时,一片暂时沉底的茶叶,终将在某个清晨,随着光的潮汐,重新舒展在人间的茶盏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