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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冰窖的价码可不低。&34;蔡全无突然插话,灰布衫的袖口露出洁白的里衬,&34;前清那会儿,什刹海冰窖都是内务府的买卖。如今冰价翻了三倍,东门老刘家的冷库&34;
&34;我有门路!&34;李天佑急急打断,脖颈泛起可疑的红晕,&34;认识个做制冷生意的朋友,能搞到便宜冰库。&34;
蔡全无的视线扫过车斗里鲜灵灵的野菜——叶脉上的露珠将坠未坠,分明是刚离土的模样。他弯腰捡起片菠菜叶,对着日头眯起眼:&34;这菜瞧着像今早刚摘的。&34;
&34;农户天没亮就送来&34;槐树影子在青砖墙上摇晃,李天佑后脊沁出冷汗,正搜肠刮肚想找补。
&34;永定河到到这二十里地。&34;蔡全无慢悠悠打断,&34;露水早该晒干了,东家这是怕菜晒蔫巴了撒的水吧。&34;
随后见蔡全无掏出块粗布擦拭车辕:&34;改天我去趟樱桃沟,那的果子上市早,还有杏也得开始张罗了。夏天有大兴的西瓜和甜瓜,平谷的桃,塘里的藕,秋天昌平的苹果、京白梨还有柿子山楂各季的粮食蔬菜都能收&34;
蔡全无正在那自言自语似的大声嘟囔,冷不丁问了一句:
“东家的冰窖有多大?”
“啊?哦,不小不小,装不满的。”李天佑的空间在给吴婶他们报仇之后就跟打开了什么枷锁似的,变大了不少,现在整个空间无边无沿的。只是还是不能装人,活的死的都不行。而且只有简单的分解功能,只能干点把大树杈分成小根干柴,把鱼肉碎成肉糜以及制冰磨面等等的小活。
“蔡叔,您也甭喊我东家了,这么长时间了我也没把您当外人,您喊我天佑就行。”
“听您吩咐。”
吃过饭,李天佑和蔡全无坐在院子里聊天,屋内二丫给两个小的辅导功课,声音里掩不住的暴躁。李天佑忍着笑意催几个孩子早点休息,白天再学,煤油灯太暗了坏眼。
“蔡叔,您上回说南门大街上金家的铺子要出兑,咱们兑下来开个铺子怎么样?”李天佑捡起块青砖碎屑在地上划拉。
蔡全无划亮洋火点烟,火光映出菜叶上未干的露珠。他深吸一口,烟头在黑夜里忽明忽暗:“出兑的是金家粮行,门脸是光绪年间的雕花门楼,去年让侦缉队的卡车撞塌了西角。门脸虽破,地界倒是四通八达。您打算做什么买卖?”
“就卖生鲜,水果、蔬菜和水产啥的,当然现在主要还是卖鱼,但不走街串巷的卖了,店里接预定,到点儿咱送货上门。菜和水果留冬天反季卖,肯定能挣不少钱,再等腊月河面结冰”
“西四菜市的老刀把子昨儿砸了三个摊子,说是他们坏了行规,那几个摊主赔个底儿掉。”蔡全无突然打断,“东街卖冬笋的老孙头,摊子叫人泼了桐油,说是坏了&39;抽水钱&39;的规矩。”
李天佑心中一凛,暗骂自己一句大意了,忙问:“那南门这地界”
“天桥连爷要收三成流水当香火钱,侦缉队王队长逢五逢十来查卫生。”
“明儿咱们先去看看铺子吧。”李天佑无奈的叹了一声。
第二日一早,李天佑早早出城直奔徐家酒坊,把贺掌柜的交待说清楚,约好这个月底贺掌柜会来结清账目,就婉拒了徐家兄妹的挽留,喝了口水就直接回城了,路上还顺手又收了几筐青菜。
南门大街上正热闹,李天佑挤过挎菜篮的主妇们,停在一间挂着&34;金记粮行&34;褪色匾额的铺子前,蔡全无正在店门口等他。
“王掌柜,您可算来了!”穿长衫的中年人从里间迎出来,袖口磨得发亮的绸缎泛着旧年的富贵气,“还是之前说的价,连铺面带存货统共四百八十块大洋。”
金家的铺子斜对着小酒馆的幌子,中间只隔着一家剃头挑子。褪了色的&34;金记粮行&34;匾额歪挂在门楣上,裂开的漆皮卷曲如晒干的鱼鳞。两扇雕着&34;五谷丰登&34;的木门板卸了半扇,露出里头斑驳的柜台,台面上还嵌着半截的&34;抵制美货&34;铁皮标语。
门脸统共两间宽,临街的八仙橱窗糊着发黄的报纸,隐约能瞧见里头斜倚的货架痕迹。楼梯拐角堆着霉变的麻袋,木踏板被蛀出蜂窝似的窟窿,踩上去吱呀作响似老猫叫春。二楼梁上悬着蛛网,蛛丝裹着陈年麦壳,在穿堂风里晃悠如吊孝的白幡。
后院不过丈许见方,青砖缝里钻出野苋菜,根茎把砖块顶得龟甲般开裂。墙角歪着口裂了纹的釉陶水缸,缸底沉着半截秤杆,绿锈斑斑的秤砣压着几粒发了芽的黄豆。晾衣绳上还挂着半幅蓝布门帘,破布条在风里招摇,活像戏台子上的落魄青衣甩着水袖。
最扎眼的是西墙根那堆碎瓷片,在夕阳下泛着诡异的釉光。那是去年腊月债主来砸店时,把金老太爷留下的青花粮斗摔了个粉碎。如今碎瓷堆里竟长出几株野花,鲜艳的花上沾着隔壁酒馆飘来的酒香,倒像给这破败院落点上几点颜色。
李天佑踩着吱呀作响的楼梯上到二层。木格窗棂糊的桑皮纸破了洞,漏进的光柱里浮着细尘。他伸手叩了叩墙面:&34;这墙得重砌,破成这样了也不知道大梁还受不受的住。&34;
&34;受的住,指定受的住!横梁是正经的黄花梨,当年我家老太爷从清漪园淘换来的。”金掌柜蹲身抹开地板积灰,露出底下暗红的金砖,“一砖一瓦都是上好的材料。当年这粮行兴盛的时候,运粮的骡马能从南门排到崇文门。”
“前两年小鬼子把粮行充作军需仓库,一斗高粱米换半斤橡子面,我爹活活气死在柜台后头。”他说着突然哽咽,踹开墙角霉变的粮袋,指腹摩挲着柜台裂痕:“光复那会儿刚进了二百石小米,美利坚的面粉就跟雪花似的往天津港飘,四十斤装的面粉卖得比棒子面还贱。我这铺子囤的二百石小米全烂在库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