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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夏的蝉声渐哑,御辇碾过青石官道时,簌簌落下几片早黄的梧桐叶。
朱红宫门次第洞开,鎏金铜钉映着西斜的日头,晃得人睁不开眼。群臣们早着了礼服跪在丹墀两侧,迎接回銮的圣驾。
这次回宫,甄嬛搬进了碎玉轩的主殿。
正殿比侧殿宽敞许多,东首设了紫檀木嵌螺钿的梳妆台,菱花铜镜足有半人高,映出甄嬛纤秾合度的身影。
西侧的多宝格上错落摆着官窑粉彩瓶、珐琅香盒,都是内务府新添置的物件。
甄嬛指尖抚过冰凉的云母屏风,唇角不自觉含了笑意。住在逼仄的侧殿里,连插瓶的花枝都要拣细瘦的才好摆放。如今这正殿轩敞,便是摆上整套的屏风,也尽够舒展了。
甄嬛正为自己的锦绣前程做着畅想的时候,不知道危险已然逼近。
敦亲王府的书房里,烛火幽微,映得人影幢幢。案几上摊开的密函被一只手缓缓合上,指间一枚翡翠扳指泛着冷光。
“呵,甄远道……”敦亲王唇角勾起一抹阴鸷的笑,眼底暗芒浮动,“私纳罪臣之女……”敦亲王指尖摩挲着密报上的墨迹,忽地低笑出声,“甄远道啊甄远道,你倒是演得一副清高模样。”
谋士垂首,声音压得极低:“王爷,如今确定那个罪臣之女是个摆夷人。甄大人不仅将她收为外室,还生下一女,如今那奸生女——竟被充作嫡女的贴身婢女送进了宫。”
“哦?”敦亲王眉梢一挑,眼底闪过一丝狠戾,“这么说,如今在莞嫔身边伺候的婢女不仅是罪臣血脉……更是她的亲妹妹?”
这可真是闻所未闻的事情,庶女充作奴籍,成了嫡女的贴身丫鬟,这种恶心的做法,可真是让他大开眼界。
“正是。”谋士阴声道,“按律,罪臣家眷当入奴籍,可甄家却将庶女充作丫鬟送入宫闱,此乃欺君之罪!若往深了说——”他顿了顿,嗓音更冷,“一个罪臣之后,日日近身侍奉皇上宠妃,若存了半分不轨之心……”
“好,好得很!”敦亲王听明白了这未尽之言,这绝对是大杀器。
敦亲王猛地拍案,震得茶盏叮当乱响,“甄远道这是自己把刀递到本王手里!”他缓缓起身,踱至窗前,雨丝扑在他阴鸷的面上窗外惊雷炸响,惨白的电光映出他眼底的杀意。
——浣碧的身份,终将成为刺向甄家最锋利的一把刀。
五更鼓刚过,乾清宫外已候满了文武百官。天色尚未透亮,朱红的宫墙在晨雾中显得格外森冷。
敦亲王出列时,玄色官靴踏过金砖的声响格外清晰。他双手捧着一卷奏折,脊背挺得笔直:“臣,有本奏。”
胤禛原本半阖的眼皮倏地抬起,指尖在龙纹扶手上轻轻一叩,看了一眼苏培盛:“拿上来。”
侍立在侧的苏培盛立刻碎步上前,接过奏折,返回胤禛身边呈上。
胤禛翻看时,敦亲王猛然转身,直指站在文官队列中的甄远道,厉声道:“甄大人,你可知罪?!”
甄远道觉得自己两袖清风,不可能有什么把柄,敦亲王这就是想拿自己开刀立威,甄远道挺直脊梁,表现出自己不畏强权的样子。
大家知道了,敦亲王的报复这是来了,大家都看着好戏,毕竟所有人都讨厌一副清高模样的甄远道,好似朝堂上就他一个大义凛然,不畏权贵的人。
“罪臣裴济之女裴氏,康熙四十二年没入教坊司。”敦亲王的声音不紧不慢,却字字如刀,“同年腊月,被时任翰林院编修的甄远道暗中赎买,安置在城西梨花巷。自此改名换姓成为甄大人的外室。”
此时甄远道浑身发抖,官袍下的双腿几乎支撑不住,完全没了刚刚气定神闲的模样。
他忽然抬头,目光如电:“更骇人听闻的是,其所生之女如今正在宫中——就在莞嫔身边,名唤浣碧。”
“荒唐!”刑部尚书刘统勋出列,苍老的声音带着雷霆:“将亲生骨肉充作贱籍,禽兽不如!”
都察院左都御史突然厉喝:“甄远道,你可知《刑律·奸党》条例?私通罪臣,其罪当凌迟!”
甄远道双膝砸在金砖上,官帽滚落,露出散乱的头发。
隆科多也出列:“皇上,按律,良贱通婚者都要杖八十,更何况这是罪臣之后!现在这罪臣之后还入了宫,若怀恨在心,在御膳下毒……后果不堪设想呀。”
礼部尚书突然将象牙笏板砸在地上,指着甄远道:“无耻之尤!”然后跪地,“臣要参他三重罪!”他尖利的声音刺破大殿,“一违《刑律》藏匿逆犯,二犯《吏律》欺君罔上,三悖《礼律》败坏纲常!”
甄远道在如潮的参劾声中瘫软如泥,官袍下渗出腥臊的液体。此刻他才惊觉,那些平日与他诗文唱和的同僚,此刻引用的律例竟比刀剑更锋利。
胤禛忽然将敦亲王呈上的奏章重重一合,惊得满殿寂静:“苏培盛,传旨——”
“着即刻革去甄远道所有官职,交刑部严审!罪女浣碧按《逃人法》处置,甄府抄!甄氏全族女眷充入教坊司,男眷五十以上斩首,五十以下流放宁古塔。”
胤禛的旨意如九天雷霆劈下,震得满殿朱紫大臣齐齐跪伏。
“皇上圣明!”
以敦亲王为首的群臣山呼叩首,额角抵在冰冷的金砖上,敦亲王的嘴角几不可察地翘了翘。
“皇上!皇上开恩啊!”甄远道疯狂挣脱侍卫的钳制,额头在金砖上磕得鲜血淋漓。
“拖下去。”
胤禛的声音轻得像飘雪,却让侍卫们的动作瞬间粗暴起来。两名御前带刀侍卫一左一右架起甄远道,蟒袍补子“刺啦”一声被撕成两半。
“皇上——”
凄厉的哀嚎回荡在太和殿的盘龙柱间。侍卫的靴底碾过那顶四品锦鸡补子的官帽,珍珠帽正“啪”地碎裂。当甄远道被拖出殿门时,众人只听得到断断续续的呜咽:“她们……什么都不知道……”
那凄厉的求饶声渐渐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