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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和殿前,晨曦初露。
九重宫阙披着淡金色的晨光,汉白玉阶上尚凝着夜露。仪仗森列,旌旗猎猎,三千御林军甲胄鲜明地立于丹墀两侧。今日,是新皇登基大典。
胤禛跪在亲王队列的最前方,额头抵在冰冷的金砖上。玄色蟒袍下的身躯绷得生紧,仿佛稍一松懈,满腔的不甘就会冲破这副皮囊。
“皇上驾到——”
礼官悠长的唱喝声划破寂静。胤禛缓缓抬头,看见那顶明黄华盖自乾清宫方向缓缓移来。华盖下,今日的新君胤礼身着十二章纹龙袍,正缓步走向太和殿。
胤禛眯起眼。晨光太盛,刺得他眼眶生疼。
礼乐声起,韶乐九章依次奏响。胤礼终于踏上最后一级台阶,在太和殿前转身面对群臣。
“宣,大行皇帝遗诏——”
大学士马齐手捧黄绫诏书出列,苍老的声音在广场上回荡:“……皇太子胤礼,天资聪颖,仁孝性成,早正储位,宜承大统。着继朕登基,即皇帝位……”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声中,胤禛随着众人叩首。额头触地的瞬间,指甲已深深掐入掌心。
但他不能失态,不能让人看出端倪。这满朝文武中,不知有多少双眼睛正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雍亲王府前院弥漫着浓烈的酒气。
一坛坛开封的绍兴黄酒散落在青石板上,有的已经见底,有的被打翻,琥珀色的酒液渗入砖缝,与泥土混作一团。
允禛——这是新君登基后胤禛新得的名字,正仰躺在太师椅上,手中拎着半空的酒壶,衣襟大敞,露出里面汗湿的中衣。
“主子……您不能再喝了……”
苏培盛跪在三步开外的地方,额头抵着地面,声音发颤。他身旁还跪着两个小太监,都死死低着头,不敢看主子此刻的狼狈模样。
“滚出去。”允禛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他抬手又灌了一口酒,有几滴顺着下巴滑落,混着不知是汗还是泪的水渍,“全都给本王滚。”
苏培盛还想说什么,抬头看见主子充血的眼睛,终究是闭了嘴,带着两个小太监倒退着出了院子。
院门关上的瞬间,允禛猛地将酒壶砸向影壁。瓷片四溅,有几片划过他的手背,留下细小的血痕,他却浑然不觉。
自从胤礼登基后允禛他就一直在这里醉生梦死,不愿上朝,不愿清醒,他更不敢去见宜修,因为他再也不能兑现当初的承诺,让宜修做皇后了。
雍亲王府前院的桂花开了第二茬,甜腻的香气混着酒气,在初秋的午后发酵成一种令人眩晕的味道。
这已经是胤礼登基后的第二年,也是允禛被“修养”的第二年,原因是之前他将自己喝成了胃出血,但如今他仍然喝着酒,因为胤礼以让他修养为由撸了他的所有政务,他无所事事所以醉生梦死,在梦中他就成了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
允禛正在醉生梦死的逃避现实,不知道自己府里的西跨院迎来了一个最贵的客人——当今圣上胤礼。
“皇上?”胤礼身后的大太监小声提醒,“可要奴才先去通报?”
胤礼抬手制止,目光穿过疏落的花枝,落在那个正在石桌前品茶的女子身上。
湖蓝色的家常袄子,松松挽起的发髻,侧脸在阳光下近乎透明——是宜修,活生生的宜修,不是灵堂上那幅冰冷的画像。
他深吸一口气,桂花香混着记忆中的药香涌入鼻腔。前世太医跪在他面前颤抖着说:“太后娘娘久郁成疾,早有心悸之症,却一直不肯用药……”
“你们在此候着。”胤礼低声吩咐,独自迈入院中。
宜修抬头看着向她走过来的人有些奇怪,她知道胤礼就是当今皇帝,但按理来说他们如今并不熟悉,他来她这里能有什么事?
“臣妇参见——”
“不必!”
胤礼一个箭步上前,竟鬼使神差地托住了她的手臂。掌心传来的温度让他心头一颤——是暖的,不是记忆中灵柩的冰冷。
宜修僵在原地,眼中满是惊诧。她不着痕迹地挣了一下,胤礼这才如梦初醒般松开手,耳根发烫,知道刚刚的举动有些冒犯了,毕竟如今他们并不熟悉。
“是朕唐突了。”
“皇上驾临寒舍,可是有事寻王爷?”宜修轻声问道,“王爷近日身子不适,在前院休养,你应该去……”
“朕是来找你的。”
话一出口,胤礼就后悔了。果然,宜修惊愕地抬头,一双杏眼里满是困惑与警惕。
院中一时寂静,只有风吹过桂树的沙沙声。胤礼搜肠刮肚想找个合理的解释,却发现根本无法解释。
他总不能说,朕重生而来,上辈子眼睁睁看着你香消玉殒,又知道了你其实对皇兄没有感情,所以朕想来弥补遗憾地吧。
“臣妇愚钝,”宜修的声音更轻了,“不知皇上有何吩咐?”宜修总觉得如今的这位胤禛和她曾经认识的允礼极为不同,是当了皇帝所以不一样了吗?不用再韬光养晦反而是锋芒毕露。
“你……”胤礼喉结滚动,那句“皇嫂”在舌尖转了一圈又咽回去,“你可想与四哥和离?”
这句话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宜修猛地抬头,“皇上?”想,怎么不想,如今看着年世兰脱离王府之后的潇洒样子,她就觉得自己还是太傻了,自己真不应该将所有的人生的耗死在这雍亲王府的。
——有些牢笼,原是自己给自己设的。
“皇上,”宜修的声音发颤,“臣妇……”
“你不必现在回答。”胤礼从袖中取出一块玉佩放在石桌上,“想清楚了,让人持此物到如意门找李总管,朕自会安排。”
宜修盯着那块玉佩,她该拒绝的,该义正言辞地说“臣妇生是雍亲王府的人,死是雍亲王府的鬼”,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为什么?为什么要帮助臣妾?”为什么要帮我?我们素不相识啊。
胤礼的眼神柔和下来:“因为……”他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桂花,“有些人值得第二次机会。”
第二次机会?已修正要问清楚,却见胤礼已转身离去。他的背影修长挺拔,明黄色的衣角在桂花雨中若隐若现,宛如一场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