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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福权目光冰冷从她身上扫过，随后就向站在身旁的太监使了个眼色，太监将一件厚绒绒的锦裘递到了她的手上，她赶紧裹住了自己瑟瑟发抖的身子。
“多谢孙公公。”她虽然过去对这个年老的太监没有什么好印象，但此刻他出手帮助了自己，这心中的感激难以言喻，毕竟她已十分落魄了。
孙福权冷冷一笑，向她勾了勾手，示意她靠近一点，曼妃嫣有防卫之心，但好歹他刚才帮了自己，也就不再那么抗拒，微微向前走了几步。
孙福权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冷冷道：“你还是处子吗？”
此言一出，在场诸人皆惊，送她来的侍卫们面面相觑，曼妃嫣脸上已是烧得火红，咬着嘴唇说不出来。
孙福权冷冷一哼，道：“我在问你话，你不回答是什么意思？”
曼妃嫣吓得浑身一阵哆嗦，他的声音实在是太尖厉了，刺得她耳膜都仿佛快要裂了。
孙福权知道她害羞不好意思，看向众侍卫，斥道：“你们都回各自岗位站着！别忤在这儿了！”
侍卫们颇为恋恋不舍地相继出去后，孙福权一双阴鸷的目光又落在了曼妃嫣身上，声音之中带了些严肃，“你老老实实回答我，你还是不是处子了？”
曼妃嫣咬着嘴唇，委屈得都快哭出来了，哀恳的目光看着他道：“孙公公，这说到底都是我的私事，您能不能别再问了。”说着垂下小脸。
孙福权脸上笑意冷冷，“并非我要问你，我是在替皇上问你。你既不肯说，自然便不是了。不过也没关系，说起来皇上也只是图个新鲜，或许尝过了鲜儿也就会忘了你，至于册不册封完全看高兴与否，或者想不想再见到你，因此管你还是不是！”
曼妃嫣张大眼看他，不解道：“孙公公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直觉上认为这不是一件好事，该不会是……她不敢再想下去。
孙福权站起身，绕着她慢慢走了一圈，眼睛始终在她身上瞅着，微微一笑道：“你该不会不知道……皇上他老人家已经瞧上你了吧？”笑容中藏着讥讽和奸诈。
曼妃嫣吃惊合不拢嘴，惊讶道：“这……这怎么可能？孙公公你不是在唬我吧！这样的玩笑可千万不能随便开！若是传到皇上耳朵里，恐怕你我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孙福权摇头道：“非也。我在皇上身边伺候多年，皇上什么心思我摸不准，实话告诉你吧，你马上就要飞上枝头当凤凰了。不过最好是一次就让皇上喜欢上你，这样你未来的日子才会好过，否则……”
他还算好心，多提醒了几句。
曼妃嫣吓得后退一步，震惊道：“不可能的！你胡说，你骗人！皇上都已经是五十好几的人了，而我才二十不到，他怎么会……怎么会看上我！我都可以做他的孙女了，这怎么可以！”
孙福权眼中流露冷漠的光，口气不善道：“怎么，听你这意思，还嫌皇上老不成？你最好别不识抬举！皇上瞧上你，那是你的福气！老实说，这宫里头的女人，哪一个不盼望着皇上能够多瞧上她们一眼？别说你才十七八，就是那十四五岁的小姑娘，也争着要与皇上共度春宵一夜，你呀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曼妃嫣无奈道：“我没有！我说的都是真的！孙公公，我求求你了，你一定要帮帮我！我不想为皇上所有！我不想！”
孙福权冷笑：“你还装？你不想为皇上所有？那你这大半夜跑到温泉汤去做什么？你穿成里头这个样子，不是要勾引皇上，那是什么？眼下皇上正巧被你勾起这兴致，那是你的机缘，你还做的什么贞洁烈妇？”
曼妃嫣摇头辩驳：“我没有，我真的没有！这一切都只是一场误会！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抬进温汤宫的，并不是我自己偷偷摸进去的！孙公公，便算我求求你了！你一定要替我向皇上表明心意，我真的无意于当皇妃！我的夫君曾是太子，是他的儿子啊！他万万不能这么做，他不能对不起太子！”
她忽然跪倒在地，一边哀求，一边摘下手上的镯子，膝行到他跟前，将镯子塞入他手中，“这是我爹爹在我十二岁生日时送给我的，这个就当我孝敬您吧！孙公公，我求求您，求您一定要帮我这个忙，让我不要被皇上选上！”
谁知孙福权却将镯子又丢给了她，曼妃嫣连忙接在掌心中小心捧起，仰脸向他哀求：“孙公公……我求求你了……”
“你闭嘴！”孙福权毫不留情打断她话，言语冰冷就像是砌了一座冰山。
“我在皇上身边伺候多年，什么珍宝没见过，就是家里堆着的那些红珊瑚、夜明珠，也足有小山那么高，你以为我真的稀罕这些玩意儿么？实话告诉你吧，像我这样在宫里混了几十年的，能混到这种位置的，一般都不把这些珍宝放在眼里！我做下人的，是宁肯让皇上多信我一句话，也不愿为了这么区区一件宝贝，让皇上听到一句不顺心的话！这才是我的升官之道，你明白吗？”
曼妃嫣感觉自己心彻底跌入了谷底，如果连这价值连城的珍宝都不能打动他的话，那今天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皇上居然要宠幸她！
这到底是哪门子的幸运？
她从未想过要做皇上的妃子，但未曾想事情会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
若是给父亲知道了，他会怎么想；若是给兄长知道了，他会怎么想；若是给莺儿知道了，她又会怎么想？
他们都会以为是她故意引诱皇上的吧！
她感觉自己的世界一下子天眩地转起来，这心里万万难以承受这命运的突然转变，整颗心都仿佛跌入了冰冷的地窖，浑身麻木得再也不能移动分毫。
孙福权看她微微冷笑，道：“我活了几十年，还没见过像你这样的姑娘，别人一听说皇上看上了她们，一个个乐得跟什么似的，也恐怕只有你，偏偏不领情！”
他悠然叹息一声，“也不知那苦命的皇太子，还有那痴情的六皇子，究竟是看上了你哪一点？难道只是因为你长了一副漂亮模样？可是若想在这宫中生存得长久，光长得漂亮又有什么用？没点智慧，没点手段，没点本事，再加上像你这样不愿卑躬屈膝讨好皇上的性子，怎么能够活得下去！”
曼妃嫣无神的目光中渐渐焕发出神采，转眼看他道：“孙公公，我也不知道自己的命运怎么会变成这样？我现在只觉得自己好无力，却又一点办法也想不出！我一直将皇上当做是自己的长辈，更何况他过去明明将我指给皇太子为妃，无论怎么说我也曾是他的儿媳呀！他如今怎么能……怎么能再打起我的主意？”
孙福权轻轻一笑，“这普天之下，别说是你一个女人，就是这众生万物，也都是皇上一个人的。无论他想要谁，那个人都得乖乖顺从他的意志，否则就将迎来灭顶之灾。别说你父亲一个区区的宰相，就是敌国大军压境，倘若皇上说个‘不’字，这八千万人也得死在他的号令之下！这就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懂了么？跟皇上讨价还价，你认为你有胜算的可能吗？”
曼妃嫣不解道：“难道因为他是皇上，就可以委屈别人做不喜欢的事？让别人心甘情愿饱受痛苦的折磨？我是万万做不到的，我宁肯去死，也不愿去做违背良心的事。”
孙福权已然有些烦不胜烦，恼怒道：“你这姑娘也太高瞧自己了！这世上大多数的生命都只是卑微地活着！我是如此，你亦是如此！我看你是被宰相大人给宠坏了！我只是在同你讲道理，你跟我说的什么良心愿不愿意，这根本就不是一码事！我也不想跟你解释什么了，怕是去得晚了，皇上要在紫宸宫中等得急了，你还是赶紧随我去吧！我警告你，别试图激怒皇上，那只会让你在死前的最后一刻都感到后悔万分！”
曼妃嫣被他的威严所震慑，不敢再有丝毫反抗，乖乖跟在他身后，向紫宸殿的方向走去。
此时恰好淑贵妃的贴身宫女绿柳烧茶回宫经过，无意中看到了这一幕，心下只觉得分外奇怪，这不是即将要许配给六殿下的曼大小姐么？
她不是正在宝华观中带发修行么，怎么现在却跟在孙公公的身后，而且好像要往皇上的紫宸殿去？
这深更半夜的，她去紫宸殿做什么？
“呀！不会是……”她心中暗吃一惊，连手上端着的茶盘都一翻落了地，滚烫的茶水将她的裙子溅湿，“这可不好，得赶紧告诉娘娘去！”
她一路没命地跑，跑到仪香宫时，已经气喘吁吁得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上来了，从贵妃榻上坐起的淑贵妃顶着朦胧的睡眼注视着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倒是说呀！”
她实在是太困倦了，没等到绿柳的热茶端来，就已经先睡了。
绿柳喘了一口大气，勉强镇定心神道：“娘娘不好了。”
淑贵妃揉揉眼睛，不满道：“什么娘娘不好了？我这不是好端端的在这里吗？你不要无端咒我好不好？快说，到底发生了何事？没什么要紧的，我就先睡了。”
“嘿，娘娘，你先别睡！”她急切得有些语无伦次，重新嚼正了舌根说，“奴婢适才瞧见，孙公公把六皇子殿下的未婚妻带到紫宸殿去了。”
“什么！”淑贵妃立刻清醒了大半，一下子坐直了身子，震得贵妃榻上的珠玉剧烈摇晃，瞪着眼睛道，“你看仔细了？这话可不能胡说乱道，万一传入了皇上耳中，可是要杀头的！外面天已经大黑了，这黑灯瞎火的，你瞧清楚了吗？”
绿柳坚定的道：“奴婢瞧清楚了！确实是六皇子殿下的未婚妻！奴婢瞧着她的头发还是湿的，头上也没有捥髻子，只是那么简简单单地披在肩上，好像是刚刚沐浴过的样子。”
淑贵妃感觉自己这心口上仿佛被抡了一大锤，一下就呼吸不上来了，重重向后跌倒在贵妃榻上，张大嘴剧烈的喘息着。
绿柳吓得尖叫了一声，扑上去抱住淑贵妃大喊：“淑妃娘娘您这是怎么了？淑妃娘娘！娘娘！来人呐！来人……”
她的叫声仿佛惊散了院落里树枝上的梅花，和着洁白的积雪纷纷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