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仪香宫中灯火耀如白昼,比之天上浩瀚星辰都不为过,皇上身后只跟着孙福权一人,他负手踏着满庭积雪信步而来,站在大殿前看着窗内人影幢幢。
宫女门上进进出出,有拿着毛巾,有端着金盆,猛见皇上来了,只是站庭院中望大殿出神,忙上前见礼,皇上淡淡摆手,她们便都各自忙各自去。
元宵节生病,真是晦气!
皇上不由皱起眉头,过去他常往这儿走动,不知为何现下却不大爱来,自从得知淑妃陷害媚妃,他这心里便久久不能释怀。
他的妃子怎么可以是这般恶毒的女人?
绿柳或是听其他宫女说皇上已来,忙奔出门槛,来到皇上跟前跪倒哭泣,“皇上您赶紧进去看看吧!娘娘她、娘娘她……”
她哭得很痛,淑妃生大病好像不是假,皇上心头猛地一惊,有点紧张,温言:“你起来回话,你家娘娘到底怎的?”
绿柳起身,哆嗦哭泣:“娘娘自元宵夜宫中来,便一直喊腹痛,适才御医诊疗,说是娘娘她……”
她说不下去,皇上就有点着急,不耐烦:“到底是怎么了?你倒是说!别这般吞吞吐吐,让人听了心里干着急!”
绿柳哭得更大声,悲痛:“御医说是娘娘吃了有毒东西,怕是、怕是活不了了。”伸手抹着泪,看着似是被气坏了。
想想也是,她从小就被淑妃买来,两人日夜形影不离,但凡心里有伤怀事,都会敞开心扉彼此倾诉,拿对方当成是自己最亲的人。若淑妃有三长两短,她可真不知未来自己一人该怎么过。
皇上脸上惊色更浓,双手微微颤抖,“喝过参附汤了?”
参附汤是急救药,用来调命的,但需久煎,因此御医院整天只煎一锅。
绿柳流泪:“喝过了,这才保住一命,只是一直腹痛难忍。”
孙福权诧异:“吃了有毒东西,难道娘娘适才从元宵晚宴回宫,又吃了别的东西?这宫中食物都由专人分管筛选,有毒食品怎的会混进宫来,是不是你们弄错了?”
绿柳哭泣:“没弄错,几位御医都这么说。娘娘从元宵晚宴回宫便没再食其它,只食点银耳莲子羹,但那调羹是奴婢亲手调的。娘娘爱吃,因此这般调羹奴婢都亲手调过上百回,并且亲自尝过,但奴婢好好没事,娘娘定是吃了元宵晚宴上东西才发病的。”
孙福权讷讷不语,皇上也是沉默,似在斟酌,忽然道:“走!进去瞧瞧!”
绿柳、孙福权忙跟皇上身后走进仪香宫,一进外殿便从内室传来淑妃的痛哼声,听着极痛苦。
皇上大步进内室,见束手无策的御医跪一地,一见皇上来,都纷纷向他口称吾皇,皇上摆手拂去他们的礼见,大步穿过人群来到榻边坐下。
淑妃一见皇上来,顿时泪流满面,“皇上您可总算是来了,臣妾以为再也见不到皇上了。”还是那样老腔老调,一见皇上面便装柔弱可怜。
皇上忙握紧她手,俯身凝视她憔悴容颜,忍不住伸手抚摸上她凌乱鬓发,分外关切:“你现觉怎样?肚子还痛不痛?”
淑妃哭得伤心,迫切:“御医说臣妾吃了有毒食物,只觉这肚子好痛,臣妾是不是活不了,快要死了?”
她越说越激动、越说越害怕,以致眼睛都睁得大大。
皇上手腕被她指甲抓疼,但未躲避,任由她抓着,另一手抚她乌发安慰:“快别说这些疯傻话,你病了可用好药来治,白璧国有上千万种草药,难道还找不出医治你的一种?朕虽不通药理,但也明白万物相生相克的道理,若有一种食物致毒,那必然有对应一种克制其毒性,总会有办法医治好。你别怕,先让御医给你开点止疼药,你先好好睡上一觉,朕再给你想办法。”
皇上转身立刻下令,“听到没,先给妃子开止疼药,此药不许触发她体内毒性,要镇静安神,使妃子好生睡上一觉。”
谁知他衣袖却是一紧,淑妃拉他流泪:“皇上,臣妾好怕!臣妾不想睡,只想能看着皇上!皇上您就陪在臣妾的身边,不要离开这儿!”
她说话声婉转低柔,触动皇上温柔情怀,向她微笑:“你先安心一睡!放心,朕不会离开你身边,会一直陪着你、看着你!”
帝妃情话绵绵,可却羞红御医们老脸,淑贵妃向皇上表诉爱意向来炽烈浪漫,而皇上也来者不拒、从不避乎。
御医开好止痛安神药方,拿来给皇上瞧一眼,皇上冷哼:“她一个女人家,怎生受得了你们下这样狠手,把这两味重药去掉。”一边又指着纸上其中一味药,“把这个减至四钱。”
皇上过去征战沙场,身上免不了带伤,这止痛麻醉药方看过不下百遍,来来去去不过那几味,他早烂熟于心,只是大多时不必亲力亲为。他是尊者、是君王,更愿指派下人去干这些琐事,但淑妃在他心头有绝对分量,他便不能不察。
御医唯唯诺诺按皇上吩咐办了,将改好药方交至孙福权手上,孙福权便和绿柳跟一个御医到皇宫御医房抓药。
淑妃一直连连喊痛,皇上便将大掌按她腹部,为她轻轻按摩。
一直疼痛不安、泪流满面的淑妃,此时才有些许笑容,纵使此刻身死,恐怕心头也无半点怨恨,疼痛折磨她身,但皇上的爱抚却让她倍感温暖。
几时药好,绿柳端入,皇上道:“我来。”
绿柳小心将汤药交至皇上手中,就见他一勺一勺先把药调匀,然后送到唇边亲自尝了尝,觉得温度尚好,对她道:“把你家娘娘扶起。”
绿柳扶起淑妃,就看皇上一勺一勺细心给淑妃喂药,她低眉看去,只见淑妃憔悴脸上顿时荣光一片,她打心里为淑妃高兴。皇上还是很宠爱娘娘的,虽然暂时出现一个劲敌,阻隔了他们的情爱,但皇上心底还是有娘娘位置的。
然而,淑妃皱起眉头,这药还是太苦,便转脸不愿再喝,皇上耐心安慰:“你肚子不是一直都痛着?只有喝这药才不会好。听话,全部喝完。”
见皇上软语温存,淑妃脸上甜蜜一笑,便张开嘴把皇上喂来药全喝了,绿柳拿手绢为她擦去唇边药渍,扶她慢慢躺下。
皇上为她掖好被,守着她说了几句玩笑,许是药力作用,许是折腾得精疲力尽,淑妃闭眼缓缓睡着。
看着安然沉睡的妃子,皇上慢慢站起身,轻轻叹口气。
有时女人太多,充分享受她们温情时,也觉深深疲惫,尤其年岁渐大,已越感力不从心。
绿柳送出皇上、孙福权,御医也都跟着出来。
皇上向御医道:“先不许将淑妃中毒一事告知宫中人,淑妃是朕最宠爱的妃子,你们要小心伺候,别耽误她病情。明早再去各嫔妃宫中查看有无他人中毒,但只说朕命你们去诊平安脉,不许说淑妃元宵晚宴中毒事,免他人惊慌。”
御医纷纷应了,便在皇上授意下转身离去。
皇上回头看绿柳道:“淑妃这段时日就由你照料!若伺候得好,朕重重有赏;若片刻怠慢,你仔细朕问你罪!”
绿柳忙跪地表忠心,“娘娘的祸福荣华与奴婢喜忧安危一体相连,奴婢定会尽心竭力照顾好娘娘,不使她有半点损伤。”
皇上满意点头,“如此最好,不许你跟别人说淑妃中毒事,只说感染风寒,需静心调养,前来探病者一律闭门谢客,若走漏风声,仔细你脑袋。”
绿柳神色镇定,“皇上您放心,奴婢自有分寸!”
见她一脸沉稳,皇上不再多说,“朕明日再来,你夜晚陪娘娘,叫她好生静养。”
绿柳惊讶:“皇上还要去千媚宫么?娘娘都已病成这个样!”
她言下意再清楚不过,对皇上似抱怨,孙福权立即净鞭抽她,“大胆,你是何人?也敢来指责皇上,不要命了!”
皇上抬手制止,淡淡说:“媚妃想必已睡,朕不会再去她那儿,就是再好兴致,也被你家娘娘给熄灭了。朕还有其他政务处理,倘若你家娘娘夜里醒问起转,聪慧如你,理应知晓如何回话。”
绿柳颔首,低声:“奴婢明白。”
皇上转身走出仪香宫,踏着落雪、迎着星辉,脚步沉重无比,觉这肩上无力得很,这帝国的重担似乎越来越沉。
往年他有充足精力与热情,可应对繁琐国事,近年随隐隐病痛折磨越来越频繁,身体也越来越差,精力和体力在快速下滑。
他不由不为后来事考量,似乎也到该立储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