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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宸殿灯火摇曳，七彩落地的琉璃窗外，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来。
一阵风从窗外吹入，将灯烛吹得明灭不定，花莺儿走到窗前阖上窗，回头看着伏案疾书的皇上。
都已经二更天，皇上仍没有要休息的意思，清晨就跟他说过小姐要为先帝守陵的事，皇上却迟迟没有答复。
她走到龙案前跪坐好，为皇上研磨朱砂，见皇上正手执朱笔，龙飞凤舞在一张绣有龙纹的绢帛上写些草书。
她脸上挤出个笑容，问道：“皇上您写的什么？”
凤鸾没有抬头看她，道：“是给魏爱卿的一封信。”
花莺儿微笑：“能有幸得到皇上手书，想必是很被皇上所看重的人吧！”
她把眼瞧着他，只见摇曳烛火将他面容照得明净无瑕。
六皇子是先帝诸子中最俊美无俦的，故太子煌焱是那样骁勇无匹，而六皇子却是这般风流倜傥。
凤鸾轻轻一笑，“他今日一口气给朕上了十道谏言，字字珠玑，直戳朕的痛点，在满朝文武中，能有这样一位待朕如此坦然的大臣，也算是朕的福气。”
他见花莺儿点头赞同，笑道：“朕继位以来，根基未稳，还要依靠这些待朕忠心的大臣辅佐，出言献策。朕亲手执笔写信给他们，也算是让他们安心，朕不是那种小气的帝王，会因忿怼而疏远臣子。在朕面前，他们大可直言不讳、直抒胸臆，直呈朝政之弊，朕会接纳。”
花莺儿满眼羡慕，笑道：“皇上，您是仁君，如果百姓知道，您是这样一位宽宏的帝王，一定会倍感欣慰的。但恕奴婢多言，政务是很要紧，但您也要仔细保重龙体，现在都快三更天了，也该早些休息。”
凤鸾向着她淡淡一笑，“你如果累了，就先回宝华观休息吧！朕还有几本奏书要批注，一时半会儿是歇息不成了。”
花莺儿同情注视着他，“皇上，请恕奴婢多嘴。奴婢觉得，许多皇子们在没有当上皇上之前，都无不盼望能够继承大统，因此千方百计讨好父皇，不想当了皇上，却又这么辛苦。奴婢实在是想不明白，既然这么辛苦，为何这许多人都还要争着做这皇帝呢？”
凤鸾笑出声，直视她哀哀容颜，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似的，笑：“你说得不错，既然当了皇上这么辛苦，为何还有那么多的人想要坐上这位置。”
他伸手拍拍自己座下龙椅，轻笑：“正因为它是这全天下独一无二的，才会使那么多人想要得到它。人人都以为，只要坐上皇帝宝座，就可为所欲为，可以做许多平民无法做的事。但他们却从未重视，与此相应而来的责任。朕要以一己之肩，扛起整座江山社稷，在朝堂上忍受诸位朝臣的盘诃与监督，要忍受自己所不愿的婚姻，娶自己不爱的女人。呵呵，做皇帝，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花莺儿蹙眉，“皇上，奴婢听人言，前不久您刚撤去了邓华容的节度使之职？”
凤鸾颔首，据实道：“你的消息不错。”
花莺儿努嘴，“我听小姐说，邓华容过去与皇太子交厚……”斜眼瞧他，“皇上、你可真是越来越像皇上了。”说完，才觉这话不妥。
凤鸾却轻盈一笑，“朕刚继位不久，目今要培养左膀右臂，自父皇那时起，邓华容便治理西北，且经营得有声有色，尽管他是治军的人才，可惜朕却不能把他用在军队里。为此，朕也很无奈，只能叫他回京做个三品武散官以示安抚。”
花莺儿了然，也不再说这些不开心的，转移话题，“皇上你一定很爱我家小姐吧？”
凤鸾沉默下来，苦笑的脸上笼上愁云，叹道：“可她并不爱朕。”
花莺儿幽幽道：“难道皇上您真的准许我家小姐去给先帝守陵？其实奴婢私心里是不想让她去的，虽然这话说出来是如此大逆不道，却也是奴婢肺腑之言。若是将小姐派去帝陵，常年不见天日，小姐身子又弱，相信不久就会病倒，皇上您难道真的忍心？”
凤鸾长叹一声，“那又如何？非是朕有意要舍弃她，而是她要离朕而去，朕也无可奈何。她毕竟是父皇妃子，若她执意前去，朕也没有任何理由阻拦。如果朕一味阻拦，只会遭到朝中大臣反对。毕竟今时不同往日，朕身份摆在这儿，要受到全天下百姓的监督，便不可一意孤行，而让全天下百姓寒了心。”
花莺儿苦着脸道：“那皇上您真的准备、准备将我家小姐送去帝陵吗？难道就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么？”
她是真的有点着急，真心为曼妃嫣的前程考虑。
凤鸾沉默半晌，看她道：“如果你自己不想去帝陵，朕可以另外差个人跟随你家小姐一同前去，负责照料她的饮食起居，而你继续留在朕身边，如何？”
花莺儿瞪大眼，立刻道：“皇上，万万不可，奴婢在很小时就跟着小姐了，和她几乎是寸步不离，如果皇上您要把小姐指派去先帝陵寝，奴婢也是一定会跟着去的。我家小姐从来就离不了奴婢照顾，如果没有奴婢在身旁，她一定会感到不适的。”
凤鸾凝视她的眼中流露敬佩，脸上绽放温馨笑意，用手中朱笔虚空点她额头一下。
“你家小姐能有你这样一个忠心的好奴仆，真是她几世修来的福气。如果朕的大臣们，也能像你对你家小姐那样，朕也就不枉此生为帝了。”
花莺儿笑：“皇上您这般仁爱，一定不会少了忠心辅佐的大臣。”
她又皱起眉，苦涩着声音，“但我家小姐的事，还希望皇上您能够努力努力，不要把她派去帝陵才是。”
凤鸾笑容掩去，脸色变得凝重，叹道：“朕尽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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