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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九五年。
夜里，黑今市开往郐民市的长途班车上，第一次出门打工的少女石秀做了一个怪梦。
她梦到雷电交加，暴雨倾盆，家里破败的瓦房漏着雨，父母害怕后山下来的水把房子冲塌，赶紧拿起锄头去屋后淘沟排水。
她和弟弟紧紧依偎着，坐在堂屋中间没有漏雨的地方，两人都静默着，只有哗啦啦的雨声一刻也不停歇。
老屋几乎没有采光，仅木门处能进来些许亮光，阴雨天，屋内四处都黑黢黢的。石秀盯着隐藏在黑暗里的土墙，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在她心头。
果然，土墙开裂了，瞬间崩了个大口子，后山的土石裹挟着泥水和草木涌入屋内，泥浆淹到了石秀姐弟脚下。
从石秀爷爷辈传下来的巨大槐木梁柱支撑着二层的楼板和摇摇欲坠的屋顶，整个老屋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音，梁柱仿佛已经不堪其重，破裂的土墙还在一点一点坍塌。
顺着墙洞往外看去，后山垮塌的部分露出了猩红的土层，大雨迷蒙中像是刚被撕裂的伤口，殷红的血水顺着山势流进这所岌岌可危的破屋。
“姐姐，你看。”
弟弟指着眼前的土堆，在一片锈红色的泥浆里，赫然出现了一只乌青发紫的人腿，那是只属于婴儿的肉感、短小的腿。
石秀瞪大眼睛仔细地在这堆土石里寻找，很快发现了更多小婴儿露出的肢体、头骨、皮肤
外面的土坡上站着两个披塑料布的人影，是石秀的爸爸妈妈，他们朝屋里的石秀姐弟挥手大喊：“快点跑，小鬼爬出来了，凶得很，要吃人的！”
雨声过于嘈杂，明明父母站得很近，可石秀觉得他们的声音竟像是隔着宽深的沟谷从另一座山头传来的一样。
眼前的泥石土堆里有一种不安分的力量在萌动，然后，石秀看到一只，两只，三只圆滚滚的小手小脚从土里生长出来，先是像僵直的竹笋一样破土而出，然后关节开始扭动，紧接着露出了躯干和头。
很快，六七个小狗一样大小的亡婴从土里爬了出来，它们的身体都是不正常的，四肢或长多了或长少了，反正不是两腿两脚。有的皮肤上长着各种奇形怪状的瘤子，有的好像屁股上长了张脸，肚子里伸出一只腿，脑袋上又长了个脑袋
它们匍匐着，仰起头像在细嗅空气里的活人气息，等终于闻到了气味，就张开嘴部的皮肉，露出尖利的细牙
跑啊！快跑！要死了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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