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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仔细算过一笔账——
如果段无澜去打，华山有可能会赢，段无澜有可能会死；如果他不去，华山也有可能会赢，段无澜却一定不会死。
他自己肯定也想到过这一点，可他还是要去，不容周旋地嗜战。段无澜的爹娘走得早，他自小便是一颗扎在华山的野草；虽然长势如何无人关心，他自己也不在意，却密密麻麻地深种了一大片无法割舍的根。
他很少与什么东西联结上过多感情，却在面对门派时义不容辞地奔赴无数险苦。尽管难受认同，少有敬重，他每每也只是收起剑，连带着收起他的丝缕温情。
可这是段无澜，行得大义生得凛然；我宋冉是谁，无名朴者，区区小人一个。在华山输与段无澜死之间，我分秒不会犹豫地选择规避后者。
若是数月之前的段无澜我倒还能放心，并随同他一起守战；可现时的他不过养了十几日的重伤，方能下榻。至于他嘴上说的内外伤全好毫无不适的鬼话，有了前车之鉴，我自然是一个字也不信的。
我当然没想过去劝。但凡嘴皮子功夫好使，我也不至于愁到如此境地。不过此路不通还有小路，软招不行还有硬招。
漂亮话说不好，但迷药我还是能搞到手的。
医药阁的师姐问我拿迷药做什么，我手握了握衣角，面不改色地说，家里的狗半夜失眠叫唤，扰得堂里的病号都难以安生。
师姐立即重视起来，并给了我一包兽用的迷药，据说一沾就倒。
我踌躇半晌，哆嗦问：“人能用吗？”
她有些困惑，却还是回我说：“也不是不行，就是药性相对凶猛，人沾上了睡得会比兽长久些。”
我于是由忐忑转为狂喜，故意磨蹭了小半个时辰才回去；刚捱到傍晚，在路上遇见来送餐的同门师弟。
这小师弟是谷字辈的，虽是男孩子，却嫩得似根水葱；平日里也不常说话，木讷且老实，端着饭食规规矩矩地就来了。
他平时负责四、五号间的三餐，段无澜的那份也是他带过来。只是段无澜对外人少有什么善面，又喜欢戏弄老实人；所以几次见下来之后，师弟对他产生了极大的阴影，后来每回眼巴巴地等着我回来了，才慌不迭地将餐食递我手上，求我代为转交。
今日我特地掐着点候他，笑吟吟地迎了上去。
“谷师弟，今日吃什么呀？”
那少年正探头转脑地四下张望，闻声一见我，顿如得了救兵，竟红起脸来：“师姐！今日……仍是清汤素食，掌门说要节缩物资了。”
“掌门安排得是。”我低下眼睛，“那今日还是我代手端去给段师兄？”
他抿抿嘴唇，微微弯了腰：“劳驾。”
我微笑目送着谷师弟离开，随后揭开清汤的盖子，往里面抖落了近半包药粉，又晃均匀了。随后在门前立了片刻，调整好表情便如无事发生地推门进去。
段无澜正背对着我，头发似一道厚重的帘子，掩着他手里若隐若现的寒光。他听见门响微侧过身，我见他正拿着块软绸子，擦着手里的剑。
“天还没黑呢。”我把手里的东西搁下来，又走过去，趴在他肩上：“武当那边不是说明天过来吗，这会子先吃饭吧。”
他擦拭剑刃的手慢了些，却没停，脸稍稍低下来，有些眷恋地挨上我额角，笑着说：“你笨不笨？别人是来取我派性命的，会同你讲道义守时间吗？况且，今天夜里子时是不是也能算是明天？”
我不管这几句话说得在不在理，心想反正他也去不成，于是敷衍地“嗯嗯”两声，将他拽向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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