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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界狱内，一夜未合眼的沁灵头脑昏沉，方才一碗糖水使他缓解许多不适，从未有过的舒适感让他昏昏欲睡。
碎糖小时沁灵只尝过一次，就那一次，他惦记了许久，因此只要是能让人时常惦念的东西，他都会强迫自己不去触及，他以为这辈子都逃离不了乌禅，要跟着他吃一辈子的苦。
膳食房送来一碗清粥，一碟肉丝青菜，文良接过待狱卒开门端到沁灵面前，单膝跪地道：“殿下请用。”
沁灵被突然出现在面前的高大身影吓得一抖，紧抱双膝窝在墙边。
“殿下莫怕，卑职文良，”文良将饭食置于一旁，见沁灵不理也不动，说：“殿下，进了无界狱，生死便不是人之所虑，与自己较劲属实不值，吃一些吧。”
这话方才归隐也同样说过，但面前这具鬼面下，看似一介武夫的粗糙模样，说出的话听起来倒舒服很多，沁灵不禁好奇他到底有何用意。
文良接着说：“吃饭同读书一般，人不读书不能达观明志，腹不裹食便无法专心世间事，吃饱了万事皆可寻转机，若饿肚子，别说转机，命都丢了，是不是？”之所以口出此言，皆因在文良眼中，沁灵并不是王权贵胄，也不是将死之人。
沁灵抬目，与文良四目双对，回想适才得当的谈吐，眼神又落到他腰中揣的卷书，文良知会，抽出卷书递给沁灵。沁灵抿嘴接过，一页一页小心翻着，字迹清晰整齐，书角已经被指尖摩挲地起了毛边。
文良见沁灵双手紧握着卷书，那副认真的模样像极了自己当初在甘德学堂旁听的样子，便抱着双肘靠在墙边站着等。
于沁灵，乌禅从不让他触碰藏书经卷，识得的字，还是哑姨拿木枝偷着在土地写出，比划着教给沁灵的。眼前人对学识莫不也是求知若渴，沁灵如此想着。
“哪里来的？”沁灵眼睛盯着书面问。
“进宫前在甘德学堂，我求了夫子三天才拿给我看，零碎抄了十五日，他一般不教行军打仗的知识，”文良仰头深进口气，“进了宫有时国子学的贡子也会给我拿书看，他们才多识广，能得老师的心，卑职不才，考不进去，只得了个身高力壮。”
“甘北人？”沁灵问。
文良说：“是，殿下去过？”
“何止是去过”沁灵叹气，“甘德学堂远近闻名。”
文良笑了，他并不是无视君臣上下，只是沁灵身上有一种其他贵胄没有的亲近。
“可还有其他书？”沁灵问。
“有，卑职去营内为殿下取。”
沁灵一口气堵在喉间，鬼面营，他如此不想提及，他们本就是敌人，“罢了，不要耽误你做事。”沁灵悻悻。
文良狱内踱步道：“休沐之时取，鬼爷本就爱才好士，每三日他都会留两个时辰让我们看书。”
沁灵突然忆起那股草菅人命的血腥气，不禁脱口而出：“行同狗彘。”之后文良说了什么，沁灵一句都没再回应，他自幼已然习惯了世间的种种不公，他不渴望爱，根本不懂也不曾体会什么是亲情和温存，活着只是苟且偷生，他并不想与他人亲近。低头看到一旁的饭食，沁灵想起适才文良的话，吃饱了方才能左右世间事，便轻端起粥碗，轻滑入喉。
沈司敌裹着被子一觉就眯到了巳时三刻，恍惚间听不到营院内的操练声，他起身跨出房门，见将兵列队两旁，院外李贵喜持着拂尘哈腰快跑进营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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