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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朗风清，沈震借着月光走出卧房，抬臂挡住了侍从老郭要披上来的外衣，踏进沈氏祭奠祖上的灵位堂后反手关了门。屋内白烛经年不灭，最显目的位置依旧是违背伦理以小居上的沈风阁。
“风儿……”沈震取下沈风阁的灵牌用袖口来回擦拭，最后覆指于“功臣”二字，“十八年了，风儿……”
老郭门外候着已是老泪纵横，自沈风阁战死沙场后，沈氏的起起伏伏犹如过往云烟，又如铸铁烫过的烙印，于沈府于他都留下了挥之不去的痛。
陈氏随后跨出卧房，门外静等，要说痛，没有任何比得上生母送子来得更痛。她教子有方，沈风阁五岁习武，六岁书法诗词能临摹得像模像样，重要的是，沈风阁是沈震年少轻狂之下收心归巢的白璧无瑕。但她自知当年这门联谊亲事在沈震面前不讨喜，自嫁进沈氏家门，口中便不会说一个多余的字。
沈风阁的影子在沈司敌身上应显尽显，但世人终究逃不过一个天意弄人，一句沈司敌克死了沈风阁，使沈震冷酷无情地把沈司敌往战场扔了一次又一次，可陈氏又总能感受到他心底留给仅属于沈司敌的温存。金柄凌魂刀，在沈震退位之时毫不犹豫传给了沈司敌，纵使牧氏沈之惧忿忿不平。
沈风阁刚去的那几年，他日日酒肆买醉，喝一次醉一次，醉一次对世态炎凉更恨一次，再后来为了惩罚自己当初错误的决断，没有请求皇上收回命沈风阁征战的召令，便滴酒不沾，让自己时刻清晰感受这切肤之痛。可朝令夕改不是天子的作风，沈震只能服从。
他置妥灵牌，迟迟不愿跨出门，犹如十八年前出征之时，沈风阁同母亲陈氏分别那般场景。恍然间沈风阁稚嫩的脸庞再次浮现在沈震眼前，同他说的话字字戳在心口，“爹，此去一行，待归来领赏后，我要找安平城最好的匠人给娘打一对最好看的金镯子。”
“风儿，是爹不好，爹没照顾好你，若有来生，能否还当爹的儿……”沈震攥拳重重锤了门，天命难违，万劫不复，最疼爱的嫡长子他没带回来，没有留下一句话，连残存的尸首都没有。
“老爷，”陈氏轻推门，“莫要再伤怀，只因天妒我儿罢了……”
风儿不能白白送命，复仇，定要复仇，沈震迟疑须臾示意陈氏出了灵堂。
太阳一升，整个帐帘内多了几分暖热，沁灵埋在沈司敌颈窝里睡得沉，沈司敌一手给他当枕头搂着肩，一手拿起枕旁的卷书边看边等他醒。臂弯里的人蠕动些许，又迷糊喊了疼，沈司敌才想到昨夜是太狠了，一个吻下去吵醒了沁灵。
“昨夜是最后一次，”沈司敌放下卷书，拨开垂在沁灵脸上的散发说。
沁灵闭着眼喃喃道：“那跟这比起来昨夜可不叫罚，这才是。”
“嘴硬，”沈司敌来回抚着沁灵后背说，“一会儿用了膳我带你去泾州散散心，皇上没长着千里眼，出了宫门他知道你去哪了？”
“嗯，”沁灵半梦半醒含糊呢喃了一句，松开盘着沈司敌的腿，背过身去又入了梦。
佟康将早膳在正堂上齐便悄声合门出去。沈司敌起身整理好衣服，舀出小半碗蛋羹端至床前刚打算唤醒人，见那窝成一团埋在被子里的模样，像极了阿狸，便放下碗碟坐在床榻等。
“逸尘，”沁灵不翻身手向后摸不到人，便下意识地喊，只要沈司敌在身边他就能睡得安稳。沈司敌哄着捞起人，用事先湿过的帕子挨到沁灵脸颊时，被惊了一息止不住颤抖。
“凉吗？”沈司敌问。
沁灵摇摇头看了眼一旁的碗碟说：“第一次吃蛋羹，也是在这个屋子。”
瞧见沁灵护住小腿的手，沈司敌知晓他本意并不在蛋羹上。那块疤，总是会不合时宜得阵阵发痛，便上前托起沁灵的小腿，提起裤脚轻吻了一口。
沁灵两手窝在胸前垂下眸，如当初在石木坊见他第一眼的那日，虽行色匆匆但梨花带雨的清新秀气霎时间就抓住了沈司敌的眼睛，算不上一见倾心，最起码让他记住了宫中尚且还有位如此特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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