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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一声巨响从千秋的身后传来——那团雾气破窗而出,那气体和液体组成的形体仿佛获得了有形的□□、黑色切不停翻滚的□□。那东西简直就是地狱本身的化身。
千秋没有去理会那只显得有些犹豫不决的黑雾怪物,只是拼命地向着天台上的身影奔去。旋转的楼梯让她目眩得想吐。但她一一刻也不敢停下。
“回来!”
她声嘶力竭地喊道,那声叫喊终于穿透了浓雾传到对方耳中。
站在天台边缘的少年有几分诧异地回过头,看到伸开双手向自己狂奔而来的人。她乱七八糟的头发在沾了水汽后显得更加惨不忍睹,可令人在意的并非她不修边幅的样貌。一团粘稠的黑色物体像影子一样跟在她身后,仿佛随时准备扑杀咬断她脖子的大型野兽。
千秋看到三上张开了嘴,大声地喊了些什么,可是她什么也没有听到。如同呼啸的风声一般的杂音掩盖了其他一切声音。她看到三上往外退了一步,纤细的身体在风中摇摇欲坠。她几乎要哭出来,用尽一切力气,想要抓住那双修长好看的手。
“不许走,快回来!三上,不许走!”
呐喊声还没有完全消失,千秋觉得自己的脚下忽然一空,身体开始加速坠落,而三上就在近在咫尺的地方,她伸出手,想要抓住这个梦中的幻影。
一阵轰鸣在头顶炸开,黑色迷雾追随着两具坠楼的身体,翻腾的黑肉像四周延展,形成了一张宛如可以吞噬一切的大嘴——一扇地狱之门。
“三上!三上!”千秋用力地叫喊着,可不停灌进她身体的空气将她的声音撕扯得支离破碎。
黑色大嘴几乎要将两人吞入口中时,千秋伸出的手终于抓到了什么。一个冰凉的硬块,一个金属制的立方体。她还来不及去确认,熟悉的黑暗在一瞬间铺天盖地地包围了她。
……
双脚踏上地面的那一瞬间,她飞快地跑了起来,手机在口袋中振动了一下,她没有理会,只是不停地向前跑去,用她可以达到的最大速度,用几乎要让她心脏骤停的速度。
熟悉的丁字路口,右转,上坡,用力跑,用力跑!用力跑!
然后她撞在一个温暖的背上。然后,砰!砰!砰!砰!就好像四发大规模杀伤性的弹头顺次爆炸一样,激烈而刺耳、让人绝望的声音响了起来。有什么东西随着这声巨响弹到她的身上,接着掉落在地——棕色的木头碎片,她曾经亲手入殓过的尸体的一部分。她的身体因为刚才的撞击而疼痛无比,可她心脏的疼痛更甚于此。
又失败了!又失败了啊……
究竟要怎样?要怎样才能阻止这把可悲的小提琴步入如此凄惨的结局,要怎样才能阻止三上被一同拉入地狱。她没有办法跑得更快了啊。
她靠着与他撞在一起的那具身体,缓缓瘫坐在地上。他们就像两根缠在一起的鸟类绒毛,在风中颤抖着跌落。
“啊——真没劲,散了散了。”
“诶?就这样吗?”
“肚子饿了,我要去车站买点吃的。”
“好吧,你说了算。”
几个少年沿着坡道往下走去。一边走,一边聊着天。走过千秋身旁的时候依然是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渐渐的,说话声和脚步声都远去了,周围安静了下来。
就在这个时候,千秋听到了啜泣的声音,哽咽的声音,拼命忍着不想让人听到,但还是在这寂静的夜色里逃散开了。她忍不住用双手扳住少年的肩膀,大声道:“没事的……没事的!”她第一次看到一个高中男生哭成这样。委屈、不知所措、绝望……但好像用这样的词并不能确切描述哭声中的情感。他仿佛在为自己的死吊唁。
千秋第一次看到总是端着一张脸的三上有这样强烈的情感表露。在这种深切的悲伤中,她觉得自己刚刚所产生的无助感根本算不上什么了。她甚至开始戏谑地想到,此情此景,应该用莫扎特的《恸哭之日》作配。风中摇曳的细竹如同提琴手上下跃动的琴弓,从校园围墙探出头来的树木是歌唱家——“从狮子的口中将他们拯救出来!”它们这样唱道。
她从背后抱住少年,像是不敢打搅这场无声的安魂曲一样,在心里说道:“我来救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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