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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家老太婆咳出一口血，鲜红的血迹和腥黏的痰液沾染细格子手绢，余年并不觉得受到了莫大羞辱，插队胜利村七年，白桂兰全家待原主如同亲人，余家老太婆和外人念叨起村里来的知青，谁敢说余年一个孬字，老太婆当场翻脸骂得碎嘴的村妇灰溜溜离开。
余年冷静地站起来，旁边有白事支客师拎茶壶经过，余年要了碗茶给余家老太婆，杯身滚烫，余年几不可见地拧了拧眉。
“奶奶，消消气。”余年递茶，对面的老人如她意料的那样无动于衷，甚至咳喘得更厉害。
余年放弃，热茶陶瓷缸子放到背后的条案。如果她现在告诉一双双盯死她的余家本家们，余知青已经随余东去了，站在他们面前的是另一个时空以武力值扛鼎未来世界的女性，不知道他们还会不会用这种莫名的眼神一寸寸碾过她的皮肤毛发。
算了，余年微叹气，替代原主祭奠余东她尽到了时空管理员的本分，他们忌惮甚至怨恨的心理也实属正常，她要是计较，这些年穿书遇到的破事岂不是要气死她几个轮回？
不生气。
她向着余东棺木方向弯腰拜了拜，灵堂再次奏起哀乐，亲朋同哭，凄凉哀婉，余年揩掉眼角的泪渍迈下堂屋外面的石阶。
彩条棚下面摆着流水席桌，第一轮席面的酸汤面疙瘩正热乎着往外冒气，周围围了一大圈吃席的村民眼巴巴等着这一轮下桌。
余年从这些人当中穿过去，背心带出薄薄汗水。出了侧门，知青点的排屋就在水渠对岸的桦树林那里，走石桥过屯子的铁匠铺最近。
戴好手套，围巾顺到脖子，余年抬步上了石桥。有村妇拉着孩子冲桥上下来问余年酒席有没有吃毕，见余年脸上凝着霜赶紧拉孩子走了。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你眼里的悲伤，可以眨眼成为别人下酒的菜肴，余年轻叹，想起放在余东棺木前祭案上的几本书。
《创业指南》、《红日朗朗》，苏国作家的《雨燕》、《青年近卫军》。余东生前最喜欢的几本书，也是他和原主赚工分凑的鸡蛋白面和邻村倒爷换的。
“总有一部分人，喜欢拿自己的低级趣味忖度别人的崇高”
“雨燕啊，它振翅掠过海浪卷起的飞沫冲向黑色闪电”
“通往田野的路有两条，歧路距离百合花最远”
……
余年脑海里不断回响这些遥远的智者启迪，更觉得余东年轻生命的消逝太可惜。
走到桥拱最高处，几缕柳枝垂到近前，几场春风剪过大罕山，剪出柳树柔嫩鹅黄的细叶。触景伤怀，余年也不能幸免，古人折柳送别，如今她攀折一段是为两个年轻的亡魂。
桥边有梨花盛放，余年丢下清渠的柳枝捎走几瓣素白。她靠着石桥栏杆静默了会儿，转过身的时候，有位年轻男性的右手心托着一块细格子手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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