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炉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倩玉小说网https://www.qianyuwj.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景文帝招手,陈容起身坐回椅中。先前一直沉默不语的程岱松突然开了口,“小陈将军身在其中,不识庐山面目,观点难免偏颇。老夫在江北望乡三年,认为狄统领坐镇湉城并非不二之选。陛下想换领兵大将,情理之中。”
这老头不吭声,佝偻着身子坐在旁边,陈容险些把他忘了,问道:“大相公这是何意。”
程岱松答道:“狄统领治军极严,湉城军的五十金令名声在外,老夫在江北时也有所耳闻。军中禁赌,非年节庆功不得饮酒,禁私斗,不得侵扰百姓私产,从军时期不得经商买卖,不可打茶围凡违令者,初次杖责三十,降三级,再犯杖责六十,直接除名。”
“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陈容沉声道,“治军之道,有错不成?”
“从权达变为妙,随遇而安,行云流水才是上上乘。过犹不及,其病一也。”程岱松喝了口茶,缓缓说道,“单拿禁赌一条而言,老夫便觉得不妥。湉城毗邻灞柳三桥,设有榷场,往来商户极多,贸易也颇为发达。此城近五成收益来自大小赌坊,百姓皆可一赌,而军伍中人只能看着眼馋。人欲难灭,屡有人犯禁,被除名者无有出路,或北上叛逃,或四海游荡为草寇想必此非狄统领所愿,也非陛下所愿。”
景文帝听着,时不时点头“嗯”上一声。
“犯禁者必定是少数,以儆效尤,何来过犹不及之说。”陈容反驳。
“牵一发而动全身,”程岱松笑了笑,“不知湉城榷场打死官牙人的事儿,小陈将军所知多少。若只看了狄统领一封军报,怕是不全。”
“榷场怎么了。”
景文帝从桌上拿过一道札子递给陈容道:“湉城通判的札子,今早刚递来。本不是你该瞧的东西,我破个例,拿去看吧。”
陈容接过札子打开,沉默着读完后诧异抬头,说:“打死人的乌桓皮货商里有两个曾是湉城兵?”
“前几日湉城府复核了打人者的籍贯身份。这两个,一因醉酒,一因博戏,三年前被消了军籍除名,但案底仍保留可查,”程岱松说,“此二人换了名字,于两年前北上入乌桓行商。他们而今重回故土,却并非故人,手上还沾了昔日大兖同僚的人命。”
那老头慢慢悠悠,嘴一直没停,丝毫不给陈容开口的机会,又道:“若没到山穷水尽时,又怎会做出此等天诛地灭之事。狄统领当初将这二人赶出军营时,可曾想过他们会卖身投靠。”
福宁殿中安静,只听景文帝又“嗯”了一声。
“若我们凭这桩人命案子,就断定乌桓挑衅边防,意图南下会不会显得理屈,”程岱松喝茶,叹气道,“毕竟打死自家人的,也是自家人。小陈将军,你说对不?”
这老家伙今日是来做说客的,洋洋洒洒讲了一通,无非是想劝狄家认命:趁早断了与乌桓死战的主意,把湉城的兵权老实交出来。
陈容觉得堵心。他本可以反驳,但此刻一句话也不想多讲。劳而无功,枉费唇舌罢了。
战鹰被人拗断翅膀,拷上枷锁,也成不了笼中雀。这熬人的阜京城,他一刻都不想再多待。
陈容出宫后没回家,而是在麾骑营九部待到了日落。
今儿碰巧赶上营中有弟兄娶亲,众人一块儿热闹。陈容跟着多喝了几盏酒,也不同人说话,他独自蹲在廊下,自娱自乐玩起了投壶。
玩着玩着就困了,他倚着门柱睡过去,醒来发现身上搭了件厚披风,手边没投完的箭也被整整齐齐收进了壶中。
说来也怪,明明是寒冬正月,披风上却有一阵淡淡的梨花儿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