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郗粱方才还一身的欢脱劲儿仿佛忽然间被误入罗帏的料峭春风尽数卸掉,仍带着稚气的脸庞隐约可见坚毅的棱角。
豫州郡地处国境以北,背靠天险长江,直面接壤而居的羯胡夷族。边关之地,总是不免相互滋扰,更遑论是战场上的梦魇——骁勇善战、凶猛狠辣的羯胡人。昔年战场上坑杀二十万降将的嗜杀之举,至今仍令各方势力心有余悸。豫州郡因而也常年军备森严,枕戈待旦,不敢有半分松懈。幸而近年来羯胡族内争夺权柄,内斗不断,两国边境虽仍有小打小闹,却好歹让豫州郡能暂时松一口气。前任刺史范乔也以此为契机,料定羯胡无暇大动干戈,开了胡汉市,让羯胡人能与汉人做生意,以减小边境压力。是以,即便郗粲一行人早已司空见惯秦淮两岸的醉舞芙蓉、丝竹管弦,还是忍不住为胡汉市上林林总总的新奇玩意儿啧啧称奇。
郗粲眼疾手快地拉住这便要融入人流中的郗粱,只深深一眼便让玩心四起的郗粱面红耳赤,主动开口道:“哥,我们还是先找个客栈落脚吧。”
郗粲看着兀自走在前面的郗粱,只觉自己此番真真失算,怎会轻易便听了阿娘的,将这心性未定的小祖宗带出来供着,一时更觉头痛无两。
好在郗粱自知理亏,一阵四下张望、寻路打听,总算腆着脸将郗粲带到城中最大的客栈。韩庆几人得了郗粲的示意,自是心领神会包下几间上等客房,却独独对着座无虚席的大堂、包厢犯了难。
掌柜惯是个迎来送往的,一望便知这几位必非寻常人家,此时也是满脸赔笑:“几位公子来的可巧,赶上这波客潮,不妨回房稍作歇息,小的让人将饭菜送上去?”
郗粲本就不是个爱凑热闹的主儿,心下也觉得这番安排甚为熨帖,却漏算了郗粱还是孩子心性,好不容易挪了新地儿,对这花花世界更是好奇的紧。对上郗粱可怜兮兮的眼神,郗粲话到嘴边,却也罕见地有些难以出口。怔忪间,只听一道男声带着笑意说道:“几位若是不嫌弃,尽可与小可挤一挤。”
郗粲等人循声仰头一看,只见二楼倚阑干处正有一蓝衣书生于这喧闹之间爽朗一笑,萧萧肃肃,莫名便让人生出几分亲近之心。郗粱早已拾阶而上,不客气地坐下,脸上的诚挚隔着老远都看地格外真切。郗粲便也只得带着韩庆上了楼,拱手道:“如此便叨扰兄台了。”
那蓝衣公子虽作书生打扮,举手投足间却别有一股爽利:“天下快意之事莫若友,我观公子一行也是初来乍到,何不全了这萍水相逢、浊酒一杯的缘分?”
郗粲难得勾了勾嘴角,便也从善如流举起了酒杯:“郗某多谢兄台高义,敢问尊姓?”
“小可江愔,荆州人士,对这豫州郡独一份的胡汉市也是新奇的紧,慕名而来见见世面,”蓝衣书生倒是丝毫不见外,兴致冲冲道,“郗兄所为何来?”
“郗某一介商贾,南来北往早已是常事。”郗粲轻描淡写道。
一心要祭五脏庙的郗粱早已对世事充耳不闻,全副心神都投注在热腾腾的菜肴上,虽面上仍不急不躁的洗耳恭听样,但这频繁递向自家兄长的眼神,也终是让江愔忍俊不禁,忙起箸动筷。
只这书生浅尝辄止,又好看地蹙起了眉头:“只小可私以为,郗兄此番,怕是赶上不巧。”
“江兄何出此言?”郗粲郑重其事问道。
“适才听店小二讲,这豫州郡内近来可不怎么太平,”江愔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尤其是那胡汉市上,羯胡与汉人大有水火不容之势,若是听之任之,难保不影响这边关太平。”
郗粲故作不以为意状:“本就是逐利的行当,有些摩擦在说难免。我听闻,此地乃是大司空王珣王公的子侄坐镇,料想王氏一门龙凤,定能护得一方太平。”
正奉菜随侍的店小二闻言,三缄其口,终是抑制不住这倾诉的欲望:“公子有所不知,这羯胡与咱们豫州郡本地的商户,以往即便算不上和睦,那也是井水不犯河水,都为求财,总是要和和气气的嘛。可不知为何,自两月前,羯胡蛮夷总是来寻衅滋扰,只为芝麻大点事,便要动刀打打杀杀,这段时日来,互有死伤那都是常事,弄得整个豫州郡是人心惶惶的。”
郗粲皱了皱眉:“官府便听之任之?”
“刺史老爷哪能不知道啊,”店小二颇有得色地夸夸其谈起来,“如今咱们这豫州城内,您可细瞧好,日日都有兵士巡逻,就是要及时发现那些个蛮不讲理的羯胡,就连出城都是一而再再而三盘审,便是生怕有那等罪魁祸首逃之夭夭了。”
店小二讲得唾沫飞溅,兴致正浓,落在掌柜眼里,便是一副偷懒耍滑样,忙将其唤走,一时之间,郗江二人都不作声,倒是隐约能听到郗梁安静吃饭的轻微响动。
“郗兄倒也不用担心,”江愔似是早有所料,兀自又将郗粲面前的酒杯满上,“此事自有刺史大人料理,这豫州毕竟事关稳定大局,说不得朝廷也会派人前来。”
江愔小心翼翼地给自己也满上一杯,方心满意足地定定望向郗粲:“说不得,人就已经端坐此间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