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郗粲凝视着他离去的方向,得君为友,本以为是行到山穷处,坐看云起时的陶然共忘机。而如今,造化弄人,前路未明,若是真有一日同室操戈,你当如何?
郗粲手里攥着玉珏,月光下一动不动的身影仿佛染上了一层清冷孤寂的霜华。良久,他轻轻放下心底如烟霞般翻滚的心绪,在夜色的掩饰下一点点盖住脸上的悲凉,一转头便又是朝堂之上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的郗大人。郗粲面无表情地带着郗粱登上赶回建康的马车,一场注定的分道扬镳悄无声息地在荆州的夜里拉开序幕。
即便昼夜兼程,披星戴月,郗粲等人仍花了两日时间才赶回建康。然,对于先帝轰然驾崩的朝堂来说,两日内局势瞬息万变,各方势力早已按捺不住,蠢蠢欲动。
“阿娘,究竟怎么……”郗粲顾不上这一路的舟车劳顿,稍作洗漱,便已开始了解京中这几日的动向。
先帝的死因,荆州那份呈报中寥寥几行,不知为何写得极为含蓄,生怕叫人看出点什么。这一路,郗粲也有过多方猜想。当今陛下,即位二十余年,若是因病而亡,却正值春秋鼎盛,虽好酒色,平日里也未听闻有何大毛病;可若是御前遇刺,一来本朝承平已久,已多年不起战事,令行之处虽称不上春风化雨,却也勉强能让老百姓安稳度日,既无民怨也无叛乱,便是大家士族,又能出于何种居心,冒险打破这由来已久的微妙平衡,试图改移国鼎?
郗郁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确认儿子终是平安无恙,心头一方大石方才落地。
“听闻,因着近来荆州之事,先帝心绪不佳,酒也饮地多了些,上了头,对着平日里甚是宠爱的张美人说了句废立之言,便生生惹恼了这位惯是嚣张跋扈的美人,当晚,竟趁先帝熟睡之际,用被子给活活捂死了……”郗郁说道。即便此事已发生好几日,却始终让人觉得荒诞不已,这份尊荣,即便放在历朝历代,那也是独一份的。
郗粲向来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每一件事,眉头紧锁道:“这张美人背后可有何人指使?”
“张美人出身低微,本是先帝出行时巡幸带回的女子,入宫后虽深得帝宠,奈何父族本就是乡下种地的庄稼汉,人丁稀少不说,也并无可堪大用之才。这般女子,外无父族借力,平日里惯是恣意妄为,黄门内侍也打死过好几个,此事一出,倒也丝毫不避讳自己的弑君之举,隔日便吞金而亡。”
“因这事实在荒唐,我也派人暗中摸排过这张美人在后宫相熟之人,并未发现任何不同寻常之处,也没有与前朝勾连的痕迹。”郗郁也难以接受这样的结果,是以事情一发生,便趁着人人自危之际,也着人暗中调查,却始终一无所获。
“先帝虽流连后宫,子嗣却不显,便是养在靳后膝下的皇长子,也不过是个垂髫小儿,因而东宫人选迟迟未定,如今便是一大祸端。”
郗粲将宫中皇子尽数在脑中过一遍,疑道:“皇长子以下其他皇子,有的尚在襁褓之中,连话都说不清,如何能继承大统?”
“阿粲可是忘了王室宗亲?”
母亲一语点醒梦中人,郗粲恍然大悟道:“先帝的幼子,如今的清河王。”
“我听说,这位王爷早年也曾得裴公悉心教导,只日后醉心山水,一手好工笔更令人赞不绝口。”郗郁寥寥数语,便点出了此中最耐人寻味之处。
“逢人都说休官好,树下何曾见一人?不过口是心非罢了。”勾了勾嘴角,郗粲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帝王家最是亲缘寡淡,更何况这位清河王同先帝只是同父异母的兄弟,若不醉心山水,远遁江湖,又如何能全须全尾地活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