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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城西面是一片大山, 山深林密,是个打猎的好去处,当年的那些猴儿, 除了齐子杰一个,其他的最后都进了这山林之中。
齐子杰从齐家墙头翻出来, 就直接往西面山林而来,因他常走,这一片儿的树木都特别熟悉,脚都不用沾地的, 直接从树梢枝头就进了山了。
一路往里面走, 在某一棵树上暂停,发出了“吱吱”“吱吱”的叫声, 一边叫,还一边晃悠着最顶端的那根树杈,连带着树杈上的叶片哗啦啦,小孩儿拍手一样不停作响。
过了没一会儿,附近的树上就有了声音, 一只猴子, 两只猴子,三只猴子……转眼间,一群猴子或坐或立或靠地出现在附近的树木上,有的猴子怀中还抱着小猴子,那是真正的原属于这座大山的猴群。
猴群之中出来一只猴子, 走近了些, 齐子杰才认出是当年的故人傅义,他们两个其实都是本地人,他的运气好些, 齐老爷肯认他不说,就是小时候,他也没受过什么苦。
傅义就不一样了,他的亲妈生他的时候就难产死了,后来他爹后娶的那个对他并不好,却也就是无视的程度,而他爹的小夫人就不同了,那受宠的小夫人当年在他妈还在的时候就没让他妈好过,他妈的死,一度还有人说是那小夫人干的。
可没有证据,这种说辞就是无根之木,很快就散了,等到傅义失踪,还有人说是被小夫人给害了。
小夫人也有自己的儿子,给自己的儿子铺路,真的是再正常不过了了。
这种人之常情,谁都能够理解的。
傅义的爹并不理会后宅的这些事情,他太过相信小夫人了,哪怕儿子失踪,也没怀疑过小夫人,还为了小夫人的死,去县令大人那里哭闹过,非要让对方速速破案才好。
等到最后发现原来杀死小夫人的就是他的儿子,傅义的爹是坚决不肯认这个儿子的,只说是“怪物”,更说县令大人抓不到凶手,就拿猴子交差,反正说得很难听,可他后来没再闹,可见也是接受了那已经变成猴子的傅义写的血书上的内容的。
跟贪玩走丢落入耍猴人手中的齐子杰不同,傅义几乎是被卖过去的,可以说是从一开始就断绝了他的生路。
便是如今活着,也不能好好再当一个人了。
齐子杰觉得自己能够理解傅义心中的恨意,他明明什么都没做错。
“吱吱——”这是这次的药,我吃着还行,你试试。
齐子杰把荷包递过去,通过叫声努力表达着自己的意思,他们所说的并不是猴语,同样也算不得人语,只不过是经过了以前长久的相处,彼此之间更加能够理解对方的意思。
他不知道傅义是怎么混入猴群之中的,也不知道其他的那几个跟他是否还有联系,反正他现在能联系上的只有傅义一个。
当初两个在县衙暂时被养着的时候就通过文字交流好了,以后还是要联系的。
那个时候傅义就跟他说过,他不指望能够回家,只想着去山林之中生活,还说了齐子杰若是在家里过不下去,还能去找他之类的话。
齐子杰很感激对方的这些话,让他知道自己还有一条退路,心里安稳很多,所以他也很想要帮助傅义一些。
别的不说,这种药的事情,一定要上心。
两只猴儿在树梢上会师之后,就下到地面上,一个拿着木棍在地上写字,另一个看,然后换过来,一个写一个看,中间偶尔有不赞同的,还会当下就“吱吱”两声,手舞足蹈地交流。
树上的猴子见他们做得有趣,有几个小的也会跟着学,还有那种捣乱的,从后面抢走齐子杰头上的小帽子,还要拉扯他的衣裳裤子,好奇他的穿着。
这群猴子……
齐子杰心里很是无奈,每一次碰见这些小猴子他都没什么办法,知道它们恐怕连个小孩儿智商都没有,不能教,你要跟它们打闹,它们会以为是在玩儿,还能愉快地跟你玩耍,就算是你不理他们,只要有新鲜东西,它们肯定也会缠着你不放。
若是真的发了狠,要把它们狠狠揍一顿,还要考虑一下树上的大猴子见了会不会直接下来呲牙揍你。
齐子杰算是吃过亏的,对傅义找的这些保镖,没什么办法,他有的时候知道傅义这是不得已要融入某个群体之中的必然之举,不然,不说夏日怎么过,就说冬日里,食物少又寒冷的时候,让傅义到哪里呢?
有的时候,他又为傅义觉得可怜,明明是个人,却要到猴群之中当一只傻猴子,傅义又不会猴语,他能够跟猴子交流多少?
所以,每一次来,齐子杰除了会跟傅义多说一些自己的近况之外,也会尽可能地多教他一些字,让他懂得更多的知识,不要在山林之中彻底退化了,如果哪一日他真的变得跟那些猴子一样,他恐怕会为他哭一场。
齐子杰第一次送药过来的时候,傅义是不信任的,可他还是试了,如今,已经有好几次打底,傅义也不怕齐子杰拿毒药过来害自己,吃了药丸,感受一会儿,又拿木棍在地上写字,说明自己服药之后的感受。
‘觉得热就对了,弟弟说热就是有感觉,证明嗓子没坏,如果还不能说话,可能当年那些秘药的问题,咱们的嗓子是没问题的。’
齐子杰一边“吱吱”作为语气助词,一边在地上写字,用文字更加清楚地表明自己的意思。
他这些年,从没落下对文字的学习,是跟着齐子昂又重新上课的,后来齐子昂学得深了,他就不爱听了,反而爱自己看书,家中的藏书多,从来不禁止他看,也让他打发了很多无聊时光。
傅义有点儿愤世嫉俗,对“弟弟”更是看不惯,小夫人的儿子,他的弟弟,他虽不曾亲近,却也没有特别欺负,可对方就骗了他出去,为这个,他杀小夫人的时候,就顺手把那个弟弟也给了结了。
木棍被扔开,傅义用猴子脸做出了个轻蔑的表情来,想着还要靠齐子杰弄来药,到底没有多说什么。
不管这药是不是管用,他并没有别的选择,便是毒药,立刻死了,他也不会觉得失望。
齐子杰回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众人晚归的时间,他先去了齐子昂的院中。
齐子昂大了些,睡觉就不用奶娘陪着了,豆儿本应该这个时候顶上,尽一尽贴身丫鬟的职责,做个陪夜的,可齐子昂坚持不要,最后就是他自己一个在屋里,方便了齐子杰进出。
“哥哥回来了?怎么样,吃了药可好些?”
齐子昂还没有睡,坐在书桌前摆弄着药草,有些从没见过的药草,他还要小小地尝一点儿,通过最笨拙的方式来确定药性药效。
这种方法恐怕也只有他能做了,论及对自身的掌控,对人体的了解,他的经验足够他对每一点微小的变化了然于心。
齐子杰没有出声,怕吵醒了隔壁屋子的人,他用动作表示好多了,说的不是自己,而是山中的傅义,其他的猴儿,就由傅义全权代表了,他并没有每一个都去见,也没有都问他们过得怎样。
“哥哥别着急,我已经有些头绪了,再等一等,等我更有把握一些,咱们就可以尝试下一步了。”
齐子昂脸上带着笑,说话的声音温和,在一道难题即将破解的时候,很难不令人感受到愉悦。
这是与通过取巧方式获得结果不同的愉悦感,应该说其中还混合着更多的成就感。
齐子杰点点头,十多年都这样过来了,要是让他一下子变成人,他恐怕还要不习惯了,慢慢来,他能够等得。
齐子昂这时候没想到战乱来得那么快,那一天很是平常,突然就听到了枪响,然后就是“土匪打进来”的传言,不等查证,响声就到了身边儿,真的是太突然了。
齐老爷不是个惯于交际的人,却也不曾闲着,每日里都要去自家的铺子里查看一番,因为铺子多田地多,一圈儿转下来,也就是晚上的时间了,所以他会把这部分工作分为几个部分,轮流查看,那一天他就是去田地那边儿看的,并不在县城中。
事发后,齐子昂带着齐子杰,连同夫人她们藏在了宅子之中的密室里,静等着外面的风波过去,等到平静了才知道齐老爷在外面失踪了,据说是被打死了,也有说被土匪掳走的。
只后来一直不曾有人来要赎金,掳走之说就不如前者可信了,那时候慌乱,连个尸体都没找到,又等了两天,才有人说在哪条河里发现了浮尸,看衣裳,应该是齐老爷。
一家之主没了,十三岁的齐子昂就要撑起家业,可他之前并未从齐老爷口中知道家中产业的具体,这些年,他也没把心思花在这上面,匆忙捡起来,真的是诸事不宜。
佃农跑了的,从匪的,被拉壮丁带走的,田地就此要荒了大半,还有就是铺子里的损失,被抢劫的,还有掌柜的趁乱卷走钱财的,又有账目被烧,谁知道是谁烧的……再有县令想要趁机做点儿什么,同在县城的那几个富户想要借机牟利,千头万绪,哪怕是齐子昂,一时间也有些忙得昏天黑地。